PureSnow.愛做夢的鳥兒

使用敬語並不是尊敬,不過是疏離而已。

  說真的,由希.海亞並不是很喜歡被人叫做博士,但他發現旁人——不論平輩或者長輩——面對他的時候,習慣性的加上敬稱。

  問了為什麼,得到的回答卻是:因為您是由希.海亞。

  這樣模糊卻帶點暗示的回應。

  就連那個尤爾也這麼說:「因為你是由希啊,用敬語是理所當然的吧?」

  只有一個人給的答案不一樣。

  葉偏頭想了下,「因為你是雪啊。」接著,是一抹微笑。她用的是雪而不是由希。

  有人把水之都稱作水之國,千年前,是與天羽神族並立的最大種族。千年之後,國民人數減少、少到總國民只有神族聖都聖法提加的人數。水之國的國民擅長的魔法大部份是水魔法。

  由希.海亞也不負他的名字,擅長的是大範圍的冰魔法——遠遠地看,就像雪一樣。

  卻沒有想像的溫柔。

  葉說,就算抱著他還是有距離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本來不太介意,但是到了後來,不知不覺的變得非常、非常的在意。


瞇著眼睛,只是不想看到整片天空

  帶著鹹味的海風迎面吹來,亂了一頭與天空同色的髮。

  仰頭的時候,微微瞇起眼睛,直到亂髮遮蔽了視線,終於伸手去撥。

  他停下腳步。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葉的話。想起來她說,好像永遠無法靠近你——這句話。

  並不是因為陽光太炫目而瞇眼,只是不想看見整片天空才這麼做的。

  身邊的尤爾也停下腳步,「話說回來,你小時候就是這麼彆扭嗎?」

  由希微微一愕,抱胸思考了好一陣子搖頭,「不知道,不太記得了。」

  「原來海亞先生也會說不知道啊。」

  帶著驚訝的表情這麼說的,是金色頭髮的少年。

  由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者立刻惶恐的收回視線,「對不起!」

  他試著以平緩的語氣發問:「很稀奇嗎?」

  對方點頭如搗蒜,卻換來由希一個微笑。

  「我問你,如果有件很想要的東西,無如何都得不到該怎麼辦?」

  沙.德古加楞了楞,「就……想辦法,真的不行再放棄?」

  「就是因為說得不到才會真的得不到吧。」尤爾說。

  「就放棄啊,麻煩死了。」亞德說。

  由希笑了笑。

  「如果所有想要得東西不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話,那麼,你會怎麼辦?」

  沙愣住了,「應該不會以這種事情吧?」

  亞德先搖頭了,「那是因為你的人生很順遂才會這麼想吧?這可是現實,是現實。這裡有個很好的例子啊。」他指了只自己,口氣有點漫不經心,「因為老是這樣就覺得很煩了,反正都拿不到就乾脆不要伸出手,浪費力氣。」

  「可是……可是……」

  亞德的眼神就像他的話一樣,冰冰涼涼的。

  有些慵懶。有點從容。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啊……

  「如果完全不伸出手的話,就完全不可能得到了吧?很困難並不是沒有機會啊!」沙說。

  「我小時後跟沙一樣,長大後就像是亞德那樣。」由希微笑著說,「所以我不知道了。」

  明明就知道自己在逃避,知道閃躲的結果是孤獨。卻樂於享受這種寂寞。

  所以,所以,就變成這樣的人了。

  不只眼神,連身上的氣質都冷冰冰的。

  就像是雪一樣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沙打了個寒顫。不禁這樣想:這種溫和的笑容,也是假的嗎?


成長就是失去夢想的過程

  「我第一次結婚之前,父親問我,認為成長是什麼。」他微微笑,「我回答,是失去夢想的過程。」

  「他當然很驚訝,還問我,有沒有別的答案?但是我想不到別的,所以搖頭了,問他如果貴族要完全獨立需要什麼。他說,一個妻子,財產、領地、智慧,所以某次舞會我選了個妻子結婚了。不過因為討厭小孩,所以避免讓妻子懷孕之類的。後來被認可能夠獨立就選擇離開皇宮獨自生活。」

  「……哇喔,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這麼早結婚啊?也太糟糕了吧!」尤爾叫著。

  就連亞德也擰眉,「說真的,我很同情你的妻子。」

  「是妻子們。」由希若無其事的糾正。

  「現在想想,那時候也真是太天真了。不過,任性妄為的做一些讓人意外的事情,感覺也挺不錯。」他說著,就看著亞德,「對吧?」

  「……不知道,只是覺得照著別人的希望做很不爽而已。」

  亞德咧嘴笑了,卻不是讓人愉快的那種。

  「既然覺得我是麻煩的話,無所謂。我就想辦法帶給他們更多麻煩吧。」

  由希微笑了。

  沙看著那張蒼白的側臉,有一瞬間的失神。

  後來想想,他根本沒說多少自己的看法啊——真是太狡猾了!

  亞德想的卻是別的。

  看著由希,好像看見了未來的自己。

  想到自己以後可能會變成這種樣子,總覺得不太舒服——啊啊,他是很優秀沒錯。但是優秀過了頭,冷靜過了頭,保持距離過了頭……

  好像逃避著任何可能跟人的羈絆。

  是害怕擁有還是失去呢?若是害怕失去所以不願擁有,那麼,不是本末倒置嗎?

  那天,兩個少年都做了夢。不算是很舒服的那種。

  唯一的共通點是夢中都有由希,所以可以算是個惡夢吧?

  這就是籠中鳥的夢。想像翱翔的感覺。

  「你真狡猾。」

  在兩個少年入睡後,尤爾突然這麼說。

  「嗯?」由希隨意應了,卻連視線也沒移開。

  營火在他平靜的臉上投下影子。

  「我是說下午的事。那樣講到頭來不是什麼也沒說嗎?」

  由希似乎輕輕笑了,「是啊。」

  「你也太過頭了吧。」

  那雙明亮過頭的藍色眼睛終於離開書本,「你指什麼?保持距離?冷淡?還是逃避?」

  「……你根本都知道了啊,真是不可愛。」

  「我也會成長的。就算是最不擅長的部份。」他還是笑,還是那樣不可愛。跟以前一樣。

  「可是你根本沒有改啊!」

  「為什麼?有必要嗎?」

  會變成這樣,會不會……會不會是我的錯呢?尤爾這樣想著的時候,由希把目光移回書上,「既然不可能只是我的,那麼,哪天會失去的東西我寧可從來不曾得到。」

  這麼說完後,尤爾輕輕拍了他的頭,「乖喔不哭。」

  由希輕拍開他的手繼續看書,但沒有生氣。

  「你總有一天也會離開,對吧?」肯定語氣。

  超不可愛的,這小子。

  尤爾笑著問,「什麼叫做離開?」

  「這麼嘛……大概就是,永遠不會見面了。這個概念吧。」

  「如果你哭著抓我的袖子我就留下來。」

  「不要,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由希瞪了他一眼,口氣微慍。

  「偶爾撒嬌也是可以的。戀人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由希眉頭深鎖,「很煩不是嗎?」過了半晌,思考著說,「喔……原來如此。所以我才每次都被甩啊。」

  「哦,倒是有點成長了。」

  漫不經心地這麼說的時候,由希空出的左手抓他的袖子。

  意識到這麼做的人是那個由希.海亞的時候,尤爾愣住了。

  「留下來吧。暫時。」

  類似撒嬌的,很輕很輕的語氣。

  如果這個人平時說話口氣都這麼柔軟就好了。

  嘴角彎起一個幸福的弧度,「好啊。」

  欸……你知道嗎?

  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很久。

  但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尤爾露出戲謔的笑容揉亂由希的頭髮。

  「你沒有哭。」

  「少得寸進尺了你。」

  由希很快用手上的書拍了下尤爾的頭。

  被聲音吵醒的沙疑惑的看著由希,看見他在笑,轉了個身也睡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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