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者02-第五章-賢者公主的忠告
01 遲來的敵意
隔天的「切磋」，瑟爾芬跟伊文潔琳都沒到，倒是裘達斯聽聞此事，笑咪咪地跟來了。曼德爾發現他又長高了，好像也曬黑了一點。在用餐的時候交換了彼此的近況，約好幾天後一起參加魔物征討。
「為什麼我非得跟打不贏的傢伙練習啊？」
曼德爾雖然抱怨著，仍忿忿地做著暖身運動。這是他練習之前必定會做的暖身。這對魔法戰來說絕對很奇怪，放在曼德爾身上卻顯得再平常不過。
裘達斯臉上堆滿笑容，話卻很不客氣：「她都贏不了，你還有資格成為副王嗎？」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彼此揶揄，卻是曼德爾第一次因為裘達斯的話感到不舒服。
「我早說過了，我是召喚師。召喚師跟魔法師不同！」
裘達斯沒回應，眉眼卻透露出一股明顯的輕蔑。他覺得這是藉口，對此不以為然——
啊啊。又來了，那種「召喚師無用論」。
這些人只有在提到瑟爾芬的時候，這些人才會想起應該怎麼尊重這些召喚師，而並非揶揄他們與自然親近的作為。
「要是你輸了，她也應該成為副王的人選之一。你應該不介意吧？」
裘達斯對他有敵意。曼德爾困惑地抬頭，裘達斯還是微笑，表情卻跟往常看起來不一樣。
平常他的笑容看起來比較像朝陽，現在卻令人聯想到滿是烏雲的天氣。他向是壓抑著憤怒或者不愉快，用一種看著敵人般的神情望著他。
「是不介意。」
——但覺得很不愉快。
曼德爾也會挑上裘達斯，卻不是因為他很優秀，而是因為他們很熟悉。
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是，他終於認真地想跟我競爭，把我當成敵人。但是，他早該這樣了。如果對此不滿，好像自己很孩子氣。
曼德爾很失望，卻只是微笑地嘲諷：「你就這麼想成為副王嗎？」
「我很想。」裘達斯坦然地承認，「而且，我認為自己比你更適合當南都的領導人。曼德爾．萊茵斯？」
「這可不是你能決……咦？」
「曼德爾，你真的是那個萊茵斯家族的人嗎？」
為什麼他會知道我的事情？他調查過我的事情了？曼德爾還沒有從這衝擊中緩過來，「什麼萊茵斯家族？」
裘達斯望著他的眼神很冰冷，那不是看著同伴的眼神。
那更像他看著魔獸的視線，他經常用這種不帶感情的視線評價魔獸。他會用這目光評價，那東西究竟有多少殺傷力，需要多少時間能夠解決——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意對我說真話嗎？」
「我確實是黑街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你說的萊茵斯是什麼。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知道——」
「你想對瑟爾芬陛下不利嗎？」
曼德爾微微瞪大眼睛。
那瞬間，他好像聽見了什麼崩碎的聲音。
曼德爾．梅勒迪斯被曼德爾．萊茵斯徹底否定了，裘達斯質疑他，只因為他的出身。
他們曾經互相幫助，互相扶持，兩人的性格截長補短。雖然跟裘達斯相處不是沒有不愉快，但是，除了瑟爾芬之外，他只願意把背後交給裘達斯。
對裘達斯來說，他的努力、他流的血、對瑟爾芬的在意，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只因為他曾是曼德爾．萊茵斯。
曼德爾想替自己辯解，但是，這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數次試圖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震驚、悲傷、絕望以及恐怖混雜，他幾乎要流下眼淚。如果其他同伴知道他的出身，也會變成這樣嗎？
廚房內親切的廚娘、半夜也會偷偷為他開門讓他給瑟爾芬送花的護衛，這些人都會這樣嗎？
「這不可能。只有瑟爾芬，我永遠不可能傷害他。」
最後，曼德爾說。
這辯解卻如此卑微又脆弱，在裘達斯審判的眼神下碎成片片。
「那麼，身為黑主之子的你，又為什麼待在這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說真的！我被丟出來的時候，什麼也不知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對瑟爾芬陛下不利，也不會讓你攏絡伊文潔琳。我會阻止你們所有想做的事情，你們所有的計畫都不會成真。」
那並不是威脅，而是一種宣誓。曼德爾瞪大眼睛，卻說不出一句辯解。
「我不可能對瑟爾芬不利。」
「是嗎？那你為什麼只對伊文潔琳那麼好，因為她是很優秀的魔法師，可能阻止你的計劃？」
曼德爾咬牙，既驚訝又悲傷。
「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會騙你。只有這次，請你相信我！」
裘達斯短暫動搖，但他很快堅定心智。
「我不可能相信黑街出身的人，請你不要白費力氣。我過去之所以受騙，是因為我還不成熟。但是，現在已經跟過去不同了！」
「你就不能相信我嗎？那怕只有一次。」
「我會正大光明地阻止你，我要從你們手上保護南都。」
曼德爾臉色陰沉。裘達斯接著說：「不要擔心，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小動作，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憤怒、深沉的絕望之後，曼德爾胸中燃起絕對不能輸掉的意志。他要向同伴們證明，即使出身黑街，也同樣愛著這個城市。同樣能夠為了保護城市、成為瑟爾芬的依靠而變得更優秀！
委屈、悲傷被轉化成憤怒。曼德爾冷笑，「就憑你？」
「我跟你不同，並不是天才。所以，我必須想方設法才能往上爬。」
「你想把伊文潔琳當成墊腳石？」
「我比較想把這稱為合作關係。」裘達斯微笑，然後他問：「曼德爾，你試著刻意吸引過不感興趣的人嗎？」
「沒有，為什麼？」
「你卻這麼做了。曼德爾，我知道你為什麼接近伊文潔琳、為什麼堅持讓她來到南都。你想把她當成工具使用，不是嗎？所以，請不要怪我。我希望瑟爾芬陛下能夠與狄斯蘭斯見面，為了達成目的，不得不請求協助。」
裘達斯回頭，俯視曼德爾的藍色眼眸看起來幾乎有些汙濁。
「你就連說謊的時候，眼神也這麼真誠。」曼德爾嘆息，「跟你說話，我經常會覺得你很正直，你的正直好像在嘲笑我……然而，知道這可能是演技，讓我有些安心。」
裘達斯說得很輕鬆，但內容非常沉重。
他無視曼德爾滿臉困惑，繼續說：「曼德爾，你太優秀了。你只要靠自己就能夠爬上去了，但是，有一些人只有踩著別人才能往上爬。你明白嗎？」
「為什麼我非得明白不可。而且，我才沒有嘲笑你。不要用你的想像來質疑我！」
裘達斯卻笑了下，「真的是想像嗎？」
「你可以去問瑟爾芬。如果不相信我，時間也會證明一切。」
「是啊。所以，伊文潔琳會打敗你。然後，他會見到狄斯蘭斯。到時候，不論是黑主或者是他的孩子都會被驅除。」
裘達斯稍微頓了頓，然後嘆氣，「曼德爾，只要你願意投誠，向瑟爾芬陛下與伊文潔琳道歉，我就能原諒你。」
「我什麼也沒做錯，我不需要原諒。」
「我就知道妳會這樣說。」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看似合理的猜疑往往不是正解。」
「如果你徹底被打敗一次，徹底跌倒之後，也會真心加入我們嗎？」
「……」
曼德爾沒有發話，遠處，瑟爾芬與伊文潔琳並肩走來。
他轉過身，許久才從喉間擠出低啞的聲音：「我走了。」
裘達斯卻沒有回答。
「真是太遺憾了。」
許久，曼德爾壓低聲音說道。
＊
曼德爾心情惡劣，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魄力。
瑟爾芬有點意外，「裘達斯剛剛跟妳說了什麼？」
「他知道我是黑街的人，還說我是什麼黑主之子、什麼萊茵斯家族。」曼德爾聲音很悶，「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他認為我要害妳、想要騙伊文潔琳，不管我怎麼說他都不相信我！」
「啊啊、是這樣呢。」瑟爾芬杵著下巴，露出譏嘲的淺笑，「曼德爾，他說的沒錯，你確實是萊茵斯家族的人，也是黑主的幼子。只不過，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沒有告訴過你。」
「這樣的話，我為什麼……」
「我替你交涉過了，所以，你現在就只是我的孩子。萊茵斯家族跟我有些淵源，雖然那些人出身黑街，卻值得信賴。他們只要答應的事情，就會做到。」瑟爾芬摸了摸他的頭，「所以，你現在就只是梅勒迪斯，是我的孩子。哪裡都不許去，你也走不了。」
雖然這樣問很笨，曼德爾還是忍不住問了：「妳相信我嗎？」
「那當然。」
「那為什麼裘達斯不相信我？」
「因為他是賽西亞家族的人。」瑟爾芬微微嘆息，「賽西亞家族的人，否定黑街的存在、也對萊茵斯家族抱持著恨意。如果他們調查過你，就會知道伊芙琳的事情，即使產生懷疑也很自然……如果他懷疑你，就會找到很多線索。不論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
「那，我該怎麼辦？」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曼德爾抱著複雜的情緒上場，帶著有別以往的凌厲氛圍。作為對手的伊文潔琳感受到這股氣氛，卻露出笑容：「我很高興。」
「為什麼？」
伊文潔琳卻笑了開來，「我知道你會盡全力。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互相行禮之後，曼德爾還是無可避免地想起了裘達斯的話。因為他出身黑街所以被否定，伊文潔琳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說「想要成為你的阻礙？」
裘達斯還說，要利用伊文潔琳。
也就是說，他要利用伊文潔琳對他的好意？
曼德爾感到非常火大。
不論是努力被輕賤地總結成「天才」兩字，或者是因為自己的平庸而向他發怒、因為出身對他說出那種質疑，這一切都讓他非常生氣。
待在南都太久了，努力的理由也慢慢變得複雜。
最初，他只是想要回報瑟爾芬的恩情。接著，是為了能夠回到黑街。想要成為副王，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夠讓那些陰溝裡的小老鼠們知道，他們也有正大光明地站在陽光下的一天。
當初堅持救伊文潔琳，也是一種投射、一種期許，他期待自己的行動可以為他人帶來幸福。
當初，他的弱小、他的拖延間接導致伊芙琳的死去。
曼德爾不喜歡多管閒事。
但是，那些村人的閒言閒語讓他想起其他冒險者的提問。
他們問，為什麼你這樣的人要去紅燈街，挑選那種骯髒的女人？你明明可以挑到更好的人。
那是一種純粹的好奇，幾乎不帶惡意的質疑，像是尖銳的矛刺向心臟。在他們的觀念中，伊芙琳是不好的人，是骯髒的人。
在那些村人眼中，伊文潔琳也是這樣。
所以他才自願留在安息之森附近，一方面是為了遠離瑟爾芬獨自鍛鍊，另一方面是希望證明自己的選擇也能帶來好的影響。
他覺得自己跟裘達斯性格不合。但是，那也無所謂。在他的想法中，兩人就像是沒有血緣的兄弟。即使不太了解對方想什麼，也能夠相處下去。
值到今天，他才發現殘酷的現實。他的確信是天大的笑話。
——裘達斯，我不想把你踩在腳底下。但是，我不會成為你的墊腳石、伊文潔琳也不會。我要向你證明：除了我的舊名之外，你的猜測全部都是錯的。
「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
伊文潔琳輕輕咬著下唇，神色凝重。
黑色短髮，老愛穿著紅披肩的少年，如今換上了輕盈的便裝，表情凌厲。
曼德爾沒有笑容。這是伊文潔琳第一次看見他這種表情，那看似發怒，卻不只是憤怒。他的表情幾乎像是一種覺悟——
不知道為何，她對現在的曼德爾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
瑟爾芬終於到來，她略帶驚訝地看著曼德爾，又看著伊文潔琳。然後，她對伊文潔琳說：「伊文，小心一點。」
不論是魔力量或者是技術含量，伊文潔琳遠在曼德爾之上。
除此之外，伊文潔琳是萬用的水系，在魔力相當的狀況下，能夠以水魔法強制抵銷曼德爾的火焰攻勢。對伊文潔琳來說，要贏曼德爾不難，不讓他受傷比較困難。
瑟爾芬呼喊「開始」的聲音傳來。
曼德爾微瞇眼睛，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向她靠近！伊文潔琳一愣，勉強避開曼德爾第一波攻勢。雖然火焰不強，但是好快！
一直以來，火與水的對決，水屬性魔法有壓倒性的優勢——無關乎公平性，就像有人出身卑劣而剩下卻有人出身名門。
但是，伊文潔琳卻被魔力之外的東西震懾，甚至短暫感到畏懼。
曼德爾的火焰好幾次追到眼前，幾乎讓她受傷。而且，琳雅沒有出手！
遠遠地還能聽見琳雅說「你好慢」以及「好無聊喲」之類的抱怨。平常曼德爾總會跟她閒聊幾句，這次卻只是沉默不言。
「妳說，想要當副團長是吧？」曼德爾冷笑，「想要這位置，就試著把我拉下來啊？沒人會要連火系召喚師都打不贏的傢伙！」
02 那份情感不需要訴諸言語
戰鬥的結果，兩人打成平手，而裘達斯多了一位副官。
伊文潔琳非常沮喪，旁觀的裘達斯溫柔的安撫她。曼德爾一方面為自己感到不值得，也為了被當成敵人感到憤怒。
當天晚上，他為了向瑟爾芬詢問「萊茵斯家族」的細節，而回到鋼鐵城堡。
然後，看見了倒在臥室的瑟爾芬。緊急叫來醫生之後，才知道她這樣已經有些日子了，只是為了避免恐慌而不對外公開。
終於安置好瑟爾芬，曼德爾也該回去。他在鋼鐵城保住了一天，隔天尋找了新的住處，將為數不多的行李塞進去後，再度拜訪瑟爾芬。
瑟爾芬看起來精神不錯，一頭銀髮側綁，臉上卻是揮之不去的倦意。
曼德爾將探病的花束放在花瓶中，瑟爾芬笑意更濃：「也只有你敢送我花。」
「妳不是喜歡花，為什麼不送？」
「花朵美麗但是很脆弱，有些人把這當成禁忌。從我當上王之後，就沒收過花朵了。」
「妳早點說啊！我可以每天都送給妳。」
曼德爾在她身邊坐下，瑟爾芬的眼睛笑成彎月狀，卻接著咳嗽起來。曼德爾替她輕拍著背，想說些話，又知道她不喜歡聽毫無意義的安慰。所以他說：「我很擔心妳的身體。」
「如果你每天都過來，我可能就會好起來哦？」
「好啊，那妳每天都要空下時間。」
瑟爾芬眨了眨眼，「哎呀，你這麼會哄人，難怪被說輕浮。」
「我沒有哄人，我是真心的！」
瑟爾芬笑著說「我知道」，弄亂了曼德爾的頭髮。
曼德爾一邊抱怨一邊整理頭髮，大概提了最近的工作，卻略過跟裘達斯的事情沒有提。瑟爾芬問：「你跟伊文處得怎麼樣？」
「不太好。」
「你欺負人家？」
「我沒有，被欺負的是我才對吧！」
「那是為什麼？你既然讓克拉克一家來這裡，就不可能故意惹她討厭。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幫你說說好話喔？」
「這次應該沒什麼用。」
兩人突然有默契地沉默下來，曼德爾道：「妳打算告訴我萊茵斯家族的事情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可能得花很多時間。」
「沒關係，我每天會來。」
瑟爾芬被他逗笑了，幾乎笑岔了氣，許久，他才緩了下來，「我還是得幫裘達斯說幾句話。你想聽嗎？」
短暫猶豫後，曼德爾頷首。
「裘達斯的奶奶，也就是賢者公主布莉姬特大概兩周前來到城內，私下找機會唸了他一頓，還特地攏絡了伊文。」
「攏絡嗎……等等，妳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瑟爾芬對他眨了眨眼，「因為我的專長是風魔法。」
「……她說了什麼？」
「她要裘達斯努力一點，不要被搶走風頭。」瑟爾芬說著笑了，「呵呵，在這種無聊的地方下功夫，真像布莉姬的風格。」
「她知道你是黑街的人，就開始又些無所謂的想像。她還破例寫了信給我，提醒我這件事。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也跟黑街那邊達成了協議。」瑟爾芬語調淡然，「現在的黑主叫做諾姆．萊茵斯，是你的父親。萊茵斯家是出名的召喚師家族，有把孩子丟到街上鍛鍊的傳統。」
曼德爾消化著這些資訊。意思就是說，他的親生父親想要殺他，然而克魯多卻想保下他？
突如其來的訊息讓曼德爾有些混亂，他問：「妳一直知道嗎？」
「抱歉，我該更早告訴你的。」
曼德爾並不生氣，相反地，他感到有些無奈。他微微低頭，說道：「裘達斯問我，是不是要對妳不利。」
——妳也會這樣問我嗎？
他想這麼問，卻問不出口。瑟爾芬用枯瘦的手臂輕拍他的肩膀，「只有蠢蛋才會問你這種問題。我知道你有多愛我，比任何人都愛我。對吧？」
曼德爾瞪大眼睛，想要否定，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所以，他只是滿臉通紅地「咦」了一聲，慌張地看著瑟爾芬。瑟爾芬笑咪咪地說：「除非你自己說想要離開，否則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走的。」
「真的嗎？」
「真的哦，我怎麼捨得放走這麼可愛的兒子呢？」
曼德爾一臉困擾地被她攬在懷中蹭著，這回他沒有推開。
「布莉姬特的猜測很合理，但是，合理卻不代表正確。我會鄭重向她否定這件事，如果有必要，我會親自跟她談。」
「可是，妳不是說這輩子都不要見她？」
「是啊！但是，這可是為了你。為了你，我能夠忍耐著見她一面。」
曼德爾沒能順利做出表情，只能點頭。
「要是她不相信怎麼辦？」
「我之所以解釋，是為了避免她胡思亂想，卻不認為會成功。她能相信很好，不相信也無所謂。布莉姬特不見得真懷疑你，她只是希望我不要跟黑主合作。但是，憑什麼？」
「黑街是我們鋼鐵城堡的陰影，猶如光暗一體那樣是必然地存在。想要徹底屏除黑暗而生，那樣地光明不但不切實際，還很愚蠢。」瑟爾芬說著還笑出來，「這世界上就有些人，一輩子都學不會與人合作。賽西亞家失去王權，不只是因我們英雄王，而是因為他們太弱小了，除了踩著別人之外，找不到其他往上爬的方法。」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猶如從地獄擠壓出幾聲陰惻惻的冷笑。
「曼德爾，想要讓人盡心為自己付出，就要真心幫助對方。如果只是表演，總有一天會拆穿。就像我跟你，要是我只是把你當成工具，難道你感覺不到？」
曼德爾苦笑。
「睿智的賢者公主永遠都不知道這一點。強大的人容易被推舉為王，但是，英雄王不需要是最強大的人，看騎士王就知道了。他是我們之中最弱小的，他以及他的繼承人卻能夠統領聯邦，就連我也會聽他的命令。英雄王必須是最能用人的、令人想要追隨的背影，這不需要特別高潔的人品，卻需要最基本的演技。一直以來，那個家族的人始終學不會表演。」
瑟爾芬並不是傳統想像中的那種正直、仁慈的君主。
正因為她是英雄王中唯一的女性，也是英雄王中最頂尖的存在，她在爬到這個位置之前見證了很多醜惡的人性。談到她曾經的摯友布莉姬特，有時候她會以稀鬆平常的語調談論，更有時候會露出滿載惡意的笑容——就像現在。
「我想這種無能是會遺傳的。不論布莉姬或者裘達斯，都有這種可悲的毛病。作為天才，我們無可避免地必須面對這種人。如果裘達斯還是只能嫉妒你，卻想不到跟你合作、面對自卑的方法，那個家族就只能被時代淘汰。」
瑟爾芬的眼神尖銳，是憤怒呢？還是絕望呢？即使從小就認識並且一起生活，他們的繼承人也走上了同一條路。
「她想要讓黑街消失，而我希望跟黑街共存。曼德爾，你跟裘達斯爭取的不只是位置，而是這個城市前進的方向。讓布莉姬知道，她那種方法是行不通的。」
「是。」
曼德爾想起裘達斯，又想起伊文潔琳。
他跟裘達斯一直是朋友。裘達斯從未因為他的出身對他反感，兩人雖然稱不上心有靈犀，至少對彼此很熟悉，熟悉到讓裘達斯能理解他不是那種嘲笑弱者、恃強凌弱的人——起碼曼德爾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他想要努力看看。但是，看見瑟爾芬與布莉姬特，他開始有些畏怯。聽瑟爾芬的口吻，一種令人厭惡的想像鮮明起來。
「第一階段的徵選，差不多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秋季了。」
「所以呢？」
「也就是說，大型遠征的季節到了。」瑟爾芬好整以暇地支著頭，「今年，我要你跟裘達斯代替我進行巡視。」
「……什麼？」
「期限是一個月，你們得找好人選、準備好物資，時間到了就必須出發。如果失敗了，我會救你們。但是，你們就不用回來了，我不需要無能的人當我的繼承人。」
「請妳好好期待吧。」
兩人談論一些關於日常地細節，瑟爾芬在曼德爾離開之前喊住他。
「我答應過你，教會你結界。時機成熟後，你可以回去黑街，我已經跟黑主談過了。但是，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我也很能諒解，我會……」
「請妳把這這個工作留給我。我們能明天立刻開始嗎？」
「那當然。」
＊
於是，曼德爾終於能夠學習等待已久的結界。
在那之後，裘達斯的敵意也越來越明顯，兩人反目的謠言在公會傳了個遍。最令人煩躁的是伊文潔琳。
這女人跟曼德爾一起上課，只花了三周就學會了結界基礎，現在她是曼德爾的老師。
然後，曼德爾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受歡迎了。因為她經常是這樣說話的——
「為什麼你怎麼教都不會，你的學習能力太差了。」
「我這麼聰明妳還教不會，是妳的教學能力應該檢討！還有，妳知道自己說話的方式很討人厭嗎？」
「反正對象是你，我才不想改。」
「騙人，妳對其她人也這樣說話！還被人叫做冰雪女王，不是嗎？」
伊文潔琳一時語塞，卻不再辯解。她低聲說著：「要是你早點學會的話，我就能跟團長一起出去了。」
「妳喜歡裘達斯？」
伊文潔琳攤開的書落在地上，砸到曼德爾的腳趾。
「痛、好痛！快點道……」
從她短暫尷尬的表情看來，他猜對了。而且她害羞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那傢伙想利用妳，為了自己著想還是快點放棄吧！曼德爾曾經想過這麼說，但是，伊文潔琳會相信誰？這件事情不問就知道了。
「那傢伙不是什麼好人。真要跟他比起來，要找對象的話，我比較適合吧？我比他優秀。」
「優秀？」伊文潔琳用那種慣有的、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話，沒有溫度的眼神掃了曼德爾一眼。隨後，被稱做冰雪魔女的少女說話了：「就算受到瑟爾芬陛下的教養，你也只能跟我打成平手。這樣的你配得起優秀這個詞嗎？」
「因為我是召喚師，而不是魔導士！」
伊文潔琳冷笑，「但是，不只是你，我也完全沒用上全力。我會用戰功證明這一點。」
「你在裘達斯面前可不是這樣，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裝可愛嗎？」
伊文潔琳斜睨著他，「不是，我只是不想對你友善。」
「……為什麼？」
「你很優秀，長得好看、人緣也好，你大致上是個好人。」
這不是讚美嗎？曼德爾愣住，伊文潔琳接下去：「我不喜歡你。 你是得到瑟爾芬陛下寵愛，你就能夠成為副王候選者。你是那種得天獨厚的幸運兒，輕鬆就能成為南都的王。」
……順遂？曼德爾火氣也上來了，這女人對他一點也不瞭解，就擅自評斷。
普通地相處的時候，她就是個話比較少的女孩子。
但是，說起話來總像是吃了炸藥一樣，而且那種不友善還是只針對他！我明明就是為了妳才說的！想到這裡，曼德爾覺得特別不爽。
「說得好像我跟某人一樣，天生就是魔法師似的。」
曼德爾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譏。
「我也不想天生就擁有魔力。你到底懂我什麼？」
「我也不想成為老太婆的孩子，妳又懂我什麼！」
曼德爾忍不住提高音量，兩人毫不退讓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少在那裡自以為是，我也是拼上一切！是啊，我知道妳過得很辛苦。但是，這是我的錯嗎？妳擅自認定我過得幸福愉快，難道你以為我動動手指就能召喚同伴嗎？別開玩笑了！我這幾年才開始認字，連魔法書都看不太懂，難道我就不曾努力過嗎？妳看不見，不代表我沒努力過。難道我要哭哭啼啼地告訴全世界，我很努力、我很辛苦，才能得到妳的認可？」
曼德爾很少生氣，面對伊文潔琳的態度比較放鬆。
一半是對同齡者的親切，另一面大概是對女孩子特有的忍讓。或許是這層緣故，伊文潔琳沒見過他生氣，在她眼中的曼德爾很輕浮、脾氣很好，也許因此在他面前說話便更加尖銳也說不定。她沒料到曼德爾真的生氣，低頭說了「抱歉」。
「我只是想，如果有能接受我，那只可能是他了。所以，聽到你那樣說，我有點生氣。」
「接受」指的是結婚。
伊文潔琳有那樣的經驗，會這麼想無可厚非。曼德爾火氣消了不少，他說：「那麼想結婚的話，我可以娶妳啊？裘達斯那傢伙不可能，他只會找對他有用的人。」
「我的喜歡跟你哪種輕浮的喜歡不一樣。」
輕浮？伊文潔琳顯然對他有一些奇怪的想像。
如果是平常，曼德爾只會笑著敷衍過去，此刻他卻覺得生氣。
「我的喜歡就很輕浮，那妳的呢？妳覺得裘達斯待妳很好，難道我喜歡的人就不是嗎？」
伊文潔琳沒有回答。
「我也有過喜歡的人，那種心情我也能體會。」曼德爾稍微嘆息，口氣和緩了些：「伊文潔琳，妳要知道，想利用喜歡自己的人太容易了。像我們這樣的小孩是很好用的棋子，必須更加小心謹慎。安息之森那裡的人之所以忍耐妳，就只是……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你……在擔心我嗎？」
「那當然！是我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妳理解能力有問題？」曼德爾皺眉頭，「妳算是南都的新人，這是同樣身為優秀魔法師的我給妳的忠告。這很奇怪嗎？」
「你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團長把你當成好朋友，你卻說他不是好人，我還以為你是那種討人厭的類型。但是，你不怕我，也會很普通的關心我。」
「……」
所以這有什麼奇怪的！
這女人社交能力有問題吧？這種話想在心裡就好，幹嘛特別說出來？曼德爾很想翻白眼，但他只是雙手抱胸地看著她。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說團長不是好人。因為他是賽西亞家的人嗎？」
「不是，我以前也跟妳有同樣的想法。我只是覺得他好像有點變了。」曼德爾斟酌字句，用了比較曖昧的說法，「只不過……如果妳喜歡他，即使被利用也會心甘情願。」
「我願意幫助他，就像你願意幫我一樣。這並不是利用，而是互相幫助。」伊文潔琳也生氣了：「身為團長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知道你是那樣看他，一定會很傷心。難道你幫助我也是想利用我嗎？」
「對。」
回話的瞬間，曼德爾看見伊文潔琳明顯受傷的表情。
「為什麼？」
「我有個想救卻救不了的人。只要幫妳，就能讓我感覺好過一點。」
這句話半真半假，伊文潔琳微微一愣，「是嗎？」
「如果妳不相信我，我也很能理解。」曼德爾對她露出營業用微笑，「那麼，我先告辭了。」
曼德爾行禮離開，伊文潔琳困惑地思考著。
為什麼被他禮貌地對待，內心卻一點也不開心呢？
03 果然還是喜歡你的笑容
在那之後，例行的南方探索任務開始了。
今天是第三天。
曼德爾與裘達斯奉命領著剛訓練完成的新米冒險者，離開南都道外頭感受一下魔物的存在。為了安全起見，裘達斯還帶了伊文潔琳。
這本來是個跟裘達斯談話的好機會，但是，伊文潔琳是魔法師，直屬的上司是曼德爾。然後，她還發現曼德爾看起來心情不好。
他有時候會自言自語或者搖頭，看起來很煩惱。她試著詢問了曼德爾的狀況，對方卻只是說「我沒事」，卻繼續露出思考般的表情。
「副團長，您沒事吧？」
這是三天內的第七組人了。
大家都看出曼德爾心情不好，許多年齡相仿的男男女女都把這當成跟他拉近距離的機會，一直有人嘗試跟他說話，卻沒有什麼效果。
有兩件事很讓人驚訝，第一個是曼德比想像中受歡迎。
其次，就算曼德爾繃緊著臉明顯心情很差，戰鬥上的表現卻絲毫不遜色……更糟糕的是，曼德爾幾乎沒有靠琳雅幫忙！
也就是說，現在是純粹的魔法師對決。
根據曼德爾所說，他最近幾年才學字，難怪再怎麼用都只用火系魔法。
伊文潔琳感受到位置不保的危機感。
說實話，要單純靠力量贏過他很容易。但是，不論是和人組隊、戰略、分配以及人望，伊文潔琳都遠遠比不過他。他做為優秀的領導者，很擅長談話又討人喜歡，這是伊文潔琳辦不到的。對她來說，不要讓人討厭已經是極限了。
這次找曼德爾的女性是大約十五歲的祭司少女，金色馬尾綁起來很可愛。曼德爾本來沒什麼表情，接著微微笑：「所以，妳想做什麼？」
「我們團裡只需要你一個魔法師就夠了。」她扁著嘴說，那模樣雖然做作，卻毫無疑問地相當可愛，「哎喲，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跟伊文潔琳一組。」
「……」
那聲音不算小，伊文潔琳聽見後抬起頭。她甚至沒跟那女孩說過話，為什麼她會這麼說？曼德爾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那我跟妳交換，這樣總行了吧？」
「什、什麼？」
「還有什麼問題嗎？」
「但是，那個人……」
「我再說一次。她是隊伍的重要戰力，還是我的下屬。如果對她有什麼不滿，請親自告訴我，我會請她改進。但是，我不想服務妳的偏見。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金髮少女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說：「服務我的偏見？」
「我知道妳作為女性很有魅力。但是，請妳不要白費力氣。我們不是出來旅遊，也不是透過冒險尋找另一半的娛樂活動。如果抱著這種半吊子的覺悟，請妳認真考慮自己是否適合這種工作。」
曼德爾難得這麼不客氣，少女圓睜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曼德爾，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兇？」
「因為這裡是野外。伊文潔琳能夠幫助我、在我無法工作的時候協助我，所以，她是不可或缺的。妳不希望我用盡魔力而死吧？」
「當然不想！」
「那就聽話，現在我不是妳的朋友，是長官。」
明明面對年紀比自己大的人，曼德爾態度卻很坦然，甚至有種哄騙的味道在。這傢伙好像很擅長應對女性？
伊文潔琳想起常常看到曼德爾進去花店，也聽過他之前經常出入紅燈街的事蹟。
這傢伙果然就是那種隨口就能跟人求婚的人嗎？
雖然感覺出曼德爾沒有惡意，但是隨意就說「我可以娶妳」，感覺真是差勁。好像把人家當成什麼剩餘的東西一樣！
「我可以聽話，那我有什麼好處？」
「我聽說裘達斯那裡好像缺一個祭司。」
裘達斯統領的人主要是騎士或者是負責前衛的冒險者，不但危險又更忙碌。
「……你、你太壞了！」
「對啊，我是很壞。壞到讓妳這麼閒，可以想這些有的沒的。妳希望我現在就跟裘達斯談談嗎？」
少女臉色慘白，拼命搖著頭。
「那就回去。不然妳也可以像伊文潔琳那樣幫我，妳行嗎？」
她呆然地看著曼德爾，曼德爾給她碰了個軟釘子。他話中的意思是，我知道妳喜歡我、我也知道妳討厭伊文潔琳，但是這是隊伍，她對我來說更有用——
即使如此，凜然又正直的眼神依舊很有魅力。
＊
接下來的探索任務，伊文潔琳跟曼德爾一起行動。
「你還好嗎？」「妳還好嗎？」
短暫沉默之後，兩人幾乎同時說出這句話。聽見的琳雅「噗哧」地笑了。曼德爾有點困惑，他比了個請的姿勢：「妳先說？」
「抱歉，我給你帶來麻煩了。」
曼德爾一臉奇怪：「為什麼要道歉？做錯的是對方。」他發現伊文潔琳一臉有話想說的表情。 被她用這麼認真的表情盯著，不知何故感覺有點害羞。
曼德爾故作鎮靜地別過頭，「還有呢？」
「你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差？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請你告訴我。」
「原來已經明顯到妳看得出來啦……」
「你、你這什麼意思啊！」
曼德爾笑笑的，卻沒有回答。他問：「妳能夠探索魔力的距離大概多少？」
「五百公尺到一公里，看我的身體跟精神狀況而定。怎麼了嗎？」
「我有個建議。」
過了大概五分鐘，伊文潔琳才發現曼德爾轉移了話題！這意思是要她別問，還是我不需要妳的關心？
伊文潔琳一邊分神，一邊使用著大範圍的治療術。因為視線實在太明顯了，曼德爾轉過頭，一臉不高興的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不要一直看我。妳想說什麼，直說就是了！」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不要讓你發現。」
曼德爾無言以對。
「說起來，剛才那個女孩子好像不喜歡妳。她還做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特別的，她們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只是完全不跟我說話，然後把失誤推給我而已。如果他們攻擊了，我可以反擊嗎？」
曼德爾滿臉不可思議，「妳有能力，也能反擊，為什麼還要徵求我的同意？」
「因為你跟團長都是長官，我不想帶給你們麻煩。」
曼德爾啞口無言，她繼續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所以才讓她們討厭？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伊文潔琳確實不討人喜歡，但是非常可靠。
那些討厭她的人，多半只是看她不順眼。這種情況下，怎麼改都沒用。
曼德爾沉默了半晌，「伊文潔琳，我認為不管妳怎麼改，她們都不會滿意。」
「那我該怎麼辦？」
「她們看妳不順眼，她們羨慕妳……因為妳是外人，卻成為裘達斯的副官。但是，妳沒有必要為了配合她們的程度，而壓抑自己的表現。」曼德爾微笑，笑容中卻含著笑容之外的東西，「這是作為強者的原罪。」
雖然聽起來有點道理，但是，伊文潔琳總覺得好樣不只有這個原因。
比方說，只要跟曼德爾談話就能感覺到他們投射來羨慕又嫉妒的視線……
伊文潔琳回頭看向窺探的人，又看看曼德爾。
啊，原來如此。這傢伙比外表看起來要遲鈍。
「可能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我？我沒說妳的壞話。」曼德爾居然一臉困惑，這個人果然很遲鈍。
「想要追求團長跟副團長的話，請光明正大的爭取，攻擊我沒有意義。」伊文潔琳很認真地回頭說了，那群女性祭司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為她近乎無禮的直接，還是這份坦率。曼德爾無言以對地看著她：「妳這樣說好嗎？」
「不行嗎？」
「……」
不是不行。但是，在這種場合下，聽起來很像戀人充滿餘裕的發言。
曼德爾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是，不論保持緘默或者發言緩和，看起來都很像炫耀。
「因為你很受歡迎，所以她們以為我……」
曼德爾拉開伊文潔琳，壓低聲音：「別再說了，我不想害妳處境更困難。」
「你喜歡的人在團裡嗎？如果你不希望她誤會，我可以替妳解釋。」
「……不，不在，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伊文潔琳微微瞪大眼睛。這個反應，該不會是單戀？
「那你覺得我怎麼說比較好？」
曼德爾很認真地思考了，「比方說，用實力說話？」
「好主意。」
於是，接下來的幾次探索任務，曼德爾被伊文潔琳拉著，兩人一起負責魔物探索。
不，說是探索似乎太客氣了。
他們倆人作為斥侯卻消滅了九成以上的魔物。
這次的任務與其說是消滅魔物，倒不如是安全地培養默契。但是，讓他們兩個當先鋒就毫無意義了！直到最後，裘達斯忍不住把他們喊來。
「伊文潔琳、曼德爾，你們做得太超過了。請你們接下來好好地休息！」
於是，兩人被迫待在後衛待命。
曼德爾很無聊，只好試著在前衛的裘達斯武器上試著纏繞火焰。
「……武器變成紅色的，有什麼效果？」
「武器威力會稍微提升，但是大概只有十幾分鐘的效果。」
裘達斯將信將疑，帶著武器揮出一劍——帶著火焰的武器劈出一道犀利的火焰！武器上浮現暗紅色的符文，纏繞烈焰的武器增添紅痕。
接下來，裘達斯帶著武器上去試刀。
經過裘達斯親身實驗，許多具有實驗精神的新手抱著武器來讓曼德爾試著附魔。於是，曼德爾終於發現自己也有輔助的功用。
比較可惜的是，很多試著想讓伊文潔琳協助，卻一直不敢靠近。
她看起來躍躍欲試，卻又略帶失望。那表情實在讓人看得不忍心，最後曼德爾問了一個工會的熟人，把武器拿給伊文潔琳。
她相當認真地在武器附上魔法文字，武器本身看起來沒什麼變化。試著向空氣揮舞，揮出一道凜冽寒氣，緊接著——揮過的地方出現一道冰痕，眾人覺得很有趣，慢慢地嘗試，終於找到兩位魔法師的輔助方式。
接下來，兩位受到處罰的副官像是比賽似的，在不直接攻擊魔物的狀況下，協助團隊進行攻擊。
曼德爾說：不需要配合他們的程度。
伊文潔琳想著曼德爾的話，在騎士們退開地瞬間詠唱了咒文——從天空中降下無數巨大冰錐，將魔物一一刺傷。從地上結凍的冰雪減緩了魔物的前進速度。伊文潔琳抬手，一一為前衛的騎士們的武器附上魔力。
曼德爾也可以附魔，但無法在這個遠的距離精準使用。附上魔法的武器變得更尖銳，騎士們受到振奮，將魔物一一地劈開。
「團長，這樣可以嗎？」
裘達斯微微一愣，好半晌才不忙不迭地點頭。
在這之後，伊文潔琳除了「沒表情」以及「冷淡」之類的評價之外，還在某小撮冒險者之中有了「冰雪女王」這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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