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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墜落 FALLING

   要玩弄追求你的人太容易了。

   只要摸清了他的底線,就能夠在限度裡對他予取予求,在他想離開的時候給一點誘餌,他就會回來。越愛你就更拒絕不了,一邊快樂一邊痛苦。

   ……啊啊、沒錯,這是經驗談。

   

   在那之後,見到龍的機會少了一些。他很努力地完成那夜的約定,不只學業上突飛猛進,就連魔法與武術也有長足進展。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

   想念他的時候,龍會想盡辦法找到他,可能摟他或者親吻就離開。

   最初還是在開會的休息時間,就在星澄的面前。她臉色慘白,卻仍維持屬於大皇后的沉著,更可怕的是,隨著時間的經過,她縱然有不滿,卻也也接受了這樣的狀況。

   再來,幾天的宴會之後,他開始知道自己的魅力,明白應該如何使用這份禮物。他開始學會觀察人們的表情。他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察覺誰是可以利用的、誰是喜歡他的,然後湊到他們的身邊,惹她們臉紅心跳,適時收手。

   從露那裡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徹難得主動召見了他。

   「聽說你前幾天見了公爵的小女兒。感覺如何?」

   「她很熱情也很可愛,但沒什麼特別的。」龍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她不會拒絕我的請求……玩弄喜歡自己的人實在容易了,我覺得很害怕。所以,我跟他說,我喜歡的是你。」

   徹有點意外地看著他。

   「但是,她說即使這樣也沒關係。我本來覺得她很笨,但是,我後來想了想,發現我跟她是一樣的。所以,我決定對她溫柔一點。」

   感覺上,龍似乎在那夜被迫長大了不少。他學會了拐彎抹腳地撒嬌。他有時候會主動,剩下的時候則會用這樣的話引誘他。從他的言談與態度中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並非一無所知,而是自願墮落。

   這份坦然讓人們看他們的目光多了幾分曖昧,從那夜開始,耳語也不曾間段。可是,那又如何?他確實遵守了與空澄的約定。

   這種高調的宣示,也引來了負面效果。

   在社交場合出現過後,龍偶爾也會代替忙碌的大皇后善盡皇族的職責。這回,來自歐龍的訪客在龍的面前跪下,執起他的手,吻在手背上。

   「哎呀,真是抱歉。不小心弄錯人了。」

   那是給予大皇后的禮儀,失禮又顯多餘,對星澄極盡嘲弄。這背後的心思雖然明顯,但傳到耳裡,肯定讓她七竅生煙。

   龍卻沒有讓他收回手,單膝跪下也在他手背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他就這樣抬起頭,眼眸凝視著失禮的來客。

   「恕我直言,對我族的大皇后必須要有這種程度的禮節。若您連這點都做不到,恐怕這個位置不屬於您。」

   龍的眼神特別誠懇,不帶憎恨甚至特別合乎禮節,對方不禁把滿口嘲諷被吞了回去。徹讚賞地看著他,終於開了口:「聽說您的女兒最近正準備結婚。找到對象了嗎?」

   「還沒有,感謝陛下的關心。」

   「你動作可能要快一點,如果找不到孩子的父親,那可就難辦了。」

   使者臉色一僵。

   他的女兒近期懷孕,孩子的父親卻是她的親生哥哥,亂倫魔族內即使不算少見,但懷孕在貴族圈中依舊是醜聞。能夠壓下去,就能夠當成年少無知,可若不幸傳了出去,這雙兒女的未來就算是毀了。

   他抬頭去看,魔王陛下那張精緻如神像的面容,一臉悲憫溫和的表情。

   「你可以退下了。」

   即使這次會面以魔王陛下的勝利告終,耳語仍傳到了大皇后的耳中。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就算被你厭惡,就算你再也不看我一眼。

   就算是你不再吻我,不再說愛我,

   就算你的目光不再停駐,就算你說討厭我。

   你身邊的位置,永遠是我一個人的。

   我親愛的陛下,我可恨的愛人。

   

   

   壓力猶如沸騰的鍋裡煮沸的水,堆動著鍋蓋,濺出了滾燙的熱水。他們明目張膽地對彼此表明愛意,星澄造訪了徹,兩人不歡而散。

   數次爭執之後,兩人算是達成了共識,星澄對龍的存在視若無睹。多看了幾次,星澄的情緒越來越糟,但不全是嫉妒。

   她在晚餐後攔住徹。「陛下,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星澄壓下滿腔怒意,「我們約定過,在公開場合還是要維持皇家的形象。你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的舞伴是你,那天也回到妳身邊。」徹指出。他的態度冷靜地過分,在這樣的場合看起來格外諷刺。「我不想跟妳討論這個問題,我沒有義務向妳證明我的情感。如果妳擔心的話,我倒是能提示一句……我的忍耐力還不錯。妳知道吧?」

   星澄態度緩和了一點,「既然這樣,就還有退路。我建議你們先冷靜一下。正好,那孩子也完成了基本的學業,就讓那孩子暫時離開滄雨幾年。」

   「……我會考慮,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

   徹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她:「什麼時候輪到妳對我指手畫腳了?」

   「我是您的皇后,這接話也只有我能告訴您!即使會被您厭惡,我也必須說出來。因為,您總有一天會後悔——」

   「謝謝妳,但我已經不需要了。現在,我只要有他就夠了。」

   星澄一怔:「即使龍翔在這裡的時候,你也沒這麼說過。」

   「不要把龍跟她相提並論。」

   星澄咬咬唇,妝容精緻的臉上滿是委屈:「為什麼是他?在政務上,只有我能理解您的心意。是因為我不夠漂亮嗎?」

   「星澄,妳很漂亮。但是,這跟外表無關。」

   「那是什麼?」

   徹沉默了幾秒。「我不想說。那是太久之前的事,現在提起就像是翻舊帳似的。我喜歡龍,不是因為龍翔而是因為他本身。如果這讓妳感受不好,我能夠理解、也很抱歉,但是,我不會改。」

   「說吧!我想知道,就是翻舊帳,我也要知道我為什麼輸!」

   「說了也沒有意義,妳知道了也只會痛苦。」

   「告訴我。」

   「小時候,我被叫做玻璃娃娃,長大後被叫做惡靈。不怕我的人很少,妳本來是其中一個。可是,我後來才知道,這也是我一相情願。」徹的聲音緩了下來,他猶豫了一陣子,才繼續說下去:「妳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想像中的我。妳對真實的我不感興趣,甚至感到討厭。妳不可能為我療傷,對我來說,妳就是傷口本身。」

   星澄顯然想起了那段,臉色不算好看。

   「是我不好,但是,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是不會明白的。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有彌補的機會?」

   徹略帶無奈地看著她:「我不想說,不是因為不相信妳,而是因為妳彌補不了。要是妳道歉,我只會覺得很困擾。」

   「可是——」

   她張了張口,卻找不到言語。徹垂頭吻了她,手搭在她的腰上,很慢地往下滑。「我不想談這個話題。但是,我們談談別的?」

   有些人似乎就是永遠不該以原本的面貌出現,就像有些實話最好永遠別說出口。他真正想說的話,被藏在了這個吻之後。

   我也曾經期待妳像普通的皇后一樣,能夠作為王的後盾、聽王說不出口的那些話語。後來我才發現,根本不該對妳有所期待。

   妳說妳愛我,但是,我痛苦的時候,妳在哪裡?妳不聽我說那些關於戰場上的無聊故事,對我為什麼難過毫無興趣。

   徹低聲問,聲音帶著一點誘惑:「去別的地方嗎?」

   星澄應該嚴正拒絕,並且繼續逼問。但她沒有,只是接受了徹沒有誠意的哄騙。畢竟,結婚以來,他們很少有過算得上甜蜜的時刻。所有的溝通幾乎都是爭吵,真心話也非要她逼出口。

   「我還是討厭那孩子,沒辦法給他好臉色。」星澄說,「但我不是你們的敵人。就算你不願向我傾訴,這一點請您相信我。」

   「妳不是嗎?」

   「我可能會吃醋、會生氣,但是,我還是站在你這裡。只不過——」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落在臉上。徹有點錯愕,這巴掌並不疼,只是聲音特別響亮。

   星澄撫著他微微發紅的臉頰,輕聲說:「我是你的大皇后,永遠都是。」

   ……

   星澄或許忍了下去,但深受困擾的卻不只有魔族的大皇后。

   露躲在不遠處,正好看見了此刻的光景。距離很遠,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卻看見母后打了父親。

   在她看來,即使生在王家,她也有個美好的家庭。溫柔貼心的父親、嚴厲卻不失溫柔的母親。

   可是,這份和諧卻被毀掉了。

   她很少看到父母吵架,最近幾次都跟龍有關。她悄悄離開了餐桌,提裙狂奔著到了中庭,忍不住坐在噴水池邊痛哭起來。

   她親眼見過他們接吻,更騙不了自己。魔王陛下喜歡親吻兒子的手被,細緻的吻由手背細碎地落到指尖,纏綿就像熱戀中的愛人。

   她無法討厭父親,更無法責怪母親,

   腦內有個聲音在說:「都是龍的錯。」

   突然一只手伸了過來,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卻是龍。逆光下,那張精緻地過分的容顏帶著一種言語難以言喻的冷酷,像是勝利者的鄙視。

   露揮開他的手。「別碰我!」

   「怎麼了?」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露豁然起身,表情尖刻充滿惡意,看見龍困惑又委屈的表情,又想起母親哭泣的樣子,怒火炙烈燃燒:「要是你……要是你沒有出生就好了!」

   龍收起了笑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終究沒有哭出來。

   「對不起,姐姐。」

   他慢慢地往後退,轉頭看他抹著眼淚,聲音帶上了哭腔:「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不會後悔。但如果妳討厭我,我會努力在妳面前消失。」

   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露沒有追上去,把臉埋在了雙掌之間。

   她因為沒有追上去後悔了一輩子。

   ……

   那天之後,龍就不再找她,也不再喊她「姊姊」。平常總是纏著她撒嬌說話,卻只在不得不見面時喊她「公主殿下」,禮儀完備就像陌生人。她本想試著道歉,卻怎麼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這樣僵持下去就錯過了道歉的時機。

   除了制式課程,龍開始廣泛學習,在二皇子冽的帶領下離開王宮,學會了夜晚的遊戲,隨著他的成長與改變,兩人越來越陌生。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

   不只是外表,龍的氣質跟父親越來越像,人前人後都完美地像機械。

   ——十二歲那年,他已經聲名在外,成為人們趨之若鶩的高嶺之花。他與父親更親近了,再也不對他提問。除此之外,他還有些地方變了。本來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撒嬌更是曖昧。

   徹為龍安排了為期兩年的課程,地點特意選在水之都。

   水之都是除了精靈之森與黑森林之外,大陸上的第三個中立地區。有別於天羽神族,水之都的居民有著接近海洋般的淡藍色頭髮,崇拜著水神凜。這位與火神對立的神祇只有一座大神殿,除此之外,只有以水神眷屬為名的圖書館。大陸九大圖書館中,就有其中四做位於水之都,堪稱學術之國。

   為了與天羽神族區分,這群人自稱為水神族,與海之民和諧相處,共享同一片海域。對水神族而言,知識就是他們的信仰、圖書館就是他們的神殿,為此,這片土地明文禁止種族之見、門第之分,對於願意理解世界的人來說,是最好的地方。

   唯一的問題,就使水之都離滄雨太遠了。

   必須越過黑森林、穿越神族領地聖法提加,即使用上傳送魔法陣依舊必須經過千山萬水才能來到蘭茵盡頭的水底城市。

   龍知道這件事情,課也不上了,沉著臉去堵徹。

   「徹,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冽是去闇星,我卻要去水之都!」

   「因為你比他優秀。」

   龍被這句話噎住,愣愣地說了「我知道」,這才想起該追問:「這樣一來,我們就至少有一年不能見面了!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我認為這有必要。」

   龍咬咬唇,一臉不高興地鬧著彆扭。龍堅持不放徹離開,以至於他將接下來的會議延期。

   徹任龍將他拉到離宮,他似乎很不安,被抓著的手有點疼。徹感到欣慰,因為這孩子確實長大了-—至少他學會了忍耐。

   垂眸看他,龍的聲音弱了下去:「你對我感到厭煩了嗎?」

   兩年時光過去,他也長高不少。短髮學著他留長,散髮的樣子完美地呈現了不分性別的美麗。徹經常打招呼般的吻他,隨著時間經過,親吻也逐漸染上了情慾的味道。

   特別是這孩子跟著冽去了幾趟宮外,就徹底學壞了。他學會了接吻的方法,也找到了自己最有魅力的角度。更糟糕的是,他還學會了喝酒壯膽。

   對一般魔族來說,這是成長的必經過程。但對徹來說,這種成長實在有點令人困擾。雖然他一向對自制力很有自信,現在他倒是不敢那麼肯定了。

   龍往前走了幾步,徹笑著被他逼退,然後反過來被他壓在了牆上。

   「什麼必要?」

   徹笑而不答。龍貼了上去,仰頭卻沒有吻他,舌頭舔過他的下巴然後嘴角,在代表魔族的尖耳上舔了一下,換來徹微微震顫,稍微退避。

   本來就只是很平常的調情,龍似乎被勾起了興致,瑣碎地吻他。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看你不像討厭我……那就是喜歡了?」

   徹沒有回答,龍伸手去解他的髮飾,看著他的頭髮散開來。

   紅色鈴鐺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僅存的理智幾乎消失之前,徹伸手擋他正在解領結的手。「即使是水之都的學校也有假期,那時候,我會——」沒說完的話被堵在了嘴唇。

   「我來猜猜看你在想什麼。不論我是不是同意,你都會逼我去,對嗎?」

   被這麼直接地點出,徹一時說不出話。

   徹討厭不靠腦袋的笨蛋,所以跟魔族主流的強者一向不合。直到現在,他才頭一次感覺到被壓制的感覺。龍解了他的領口,鬆開了好幾個扣子,細緻地吻他。「要我聽話沒那麼簡單,所以你肯定想好一堆藉口。很遺憾,你必須浪費心思了。因為,我會去水之都,但是……」他眼神微瞇,「你得好好地把我接下來的話聽完,不准給我藉口。」

   「我答應你。所以,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龍笑了,這表情倒是有點符合年齡的天真可愛。

   徹作為魔王,不論在武力或者身分經常處於上風,並不習慣被壓制。

   長期觀察下來,龍發現他不怎麼喜歡被壓制,更討厭不能自制。見到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冷靜地過分,對人維持疏遠又溫柔的笑容。即使是龍,也沒見過他幾次失控的樣子。他很少失控,更不是在床上,而是浴血戰鬥的時候。

   血鈴在夜風中奏響安魂曲,徹.曼德沙那張人偶般精緻的容顏因為戰鬥而陷入情緒高昂的模樣被人稱做惡靈。對龍而言,那時候的他實在好看極了。不論那份強大或者美麗,都深深地吸引著龍。

   他很有自制力,即使親吻勾起了情慾,他總能夠游刃有餘地吻遍他全身,然後在他解放之後替他洗過澡,笑著說晚安。

   龍並不討厭這種模式,但是,一直很想看他徹為龍安排了為期兩年的課程,地點特意選在水之都。

   水之都是除了精靈之森與黑森林之外,大陸上的第三個中立地區。有別於天羽神族,水之都的居民有著接近海洋般的淡藍色頭髮,崇拜著水神凜。這位與火神對立的神祇只有一座大神殿,除此之外,只有以水神眷屬為名的圖書館。大陸九大圖書館中,就有其中四做位於水之都,堪稱學術之國。

   為了與天羽神族區分,這群人自稱為水神族,與海之民和諧相處,共享同一片海域。對水神族而言,知識就是他們的信仰、圖書館就是他們的神殿,為此,這片土地明文禁止種族之見、門第之分,對於願意理解世界的人來說,是最好的地方。

   唯一的問題,就使水之都離滄雨太遠了。

   必須越過黑森林、穿越神族領地聖法提加,即使用上傳送魔法陣依舊必須經過千山萬水才能來到蘭茵盡頭的水底城市。

   龍知道這件事情,課也不上了,沉著臉去堵徹。

   「徹,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冽是去闇星,我卻要去水之都!」

   「因為你比他優秀。」

   龍被這句話噎住,愣愣地說了「我知道」,這才想起該追問:「這樣一來,我們就至少有一年不能見面了!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我認為這有必要。」

   龍咬咬唇,一臉不高興地鬧著彆扭。龍堅持不放徹離開,以至於他將接下來的會議延期。

   徹任龍將他拉到離宮,他似乎很不安,被抓著的手有點疼。徹感到欣慰,因為這孩子確實長大了-—至少他學會了忍耐。

   垂眸看他,龍的聲音弱了下去:「你對我感到厭煩了嗎?」

   兩年時光過去,他也長高不少。短髮學著他留長,散髮的樣子完美地呈現了不分性別的美麗。徹經常打招呼般的吻他,隨著時間經過,親吻也逐漸染上了情慾的味道。

   特別是這孩子跟著冽去了幾趟宮外,就徹底學壞了。他學會了接吻的方法,也找到了自己最有魅力的角度。更糟糕的是,他還學會了喝酒壯膽。

   對一般魔族來說,這是成長的必經過程。但對徹來說,這種成長實在有點令人困擾。雖然他一向對自制力很有自信,現在他倒是不敢那麼肯定了。

   龍往前走了幾步,徹笑著被他逼退,然後反過來被他壓在了牆上。

   「什麼必要?」

   徹笑而不答。龍貼了上去,仰頭卻沒有吻他,舌頭舔過他的下巴然後嘴角,在代表魔族的尖耳上舔了一下,換來徹微微震顫,稍微退避。

   本來就只是很平常的調情,龍似乎被勾起了興致,瑣碎地吻他。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看你不像討厭我……那就是喜歡了?」

   徹沒有回答,龍伸手去解他的髮飾,看著他的頭髮散開來。

   紅色鈴鐺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僅存的理智幾乎消失之前,徹伸手擋他正在解領結的手。「即使是水之都的學校也有假期,那時候,我會——」沒說完的話被堵在了嘴唇。

   「我來猜猜看你在想什麼。不論我是不是同意,你都會逼我去,對嗎?」

   被這麼直接地點出,徹一時說不出話。

   徹討厭不靠腦袋的笨蛋,所以跟魔族主流的強者一向不合。直到現在,他才頭一次感覺到被壓制的感覺。龍解了他的領口,鬆開了好幾個扣子,細緻地吻他。「要我聽話沒那麼簡單,所以你肯定想好一堆藉口。很遺憾,你必須浪費心思了。因為,我會去水之都,但是……」他眼神微瞇,「你得好好地把我接下來的話聽完,不准給我藉口。」

   「我答應你。所以,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龍笑了,這表情倒是有點符合年齡的天真可愛。

   徹作為魔王,不論在武力或者身分經常處於上風,並不習慣被壓制。

   長期觀察下來,龍發現他不怎麼喜歡被壓制,更討厭不能自制。見到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冷靜地過分,對人維持疏遠又溫柔的笑容。即使是龍,也沒見過他幾次失控的樣子。他很少失控,更不是在床上,而是浴血戰鬥的時候。

   血鈴在夜風中奏響安魂曲,徹.曼德沙那張人偶般精緻的容顏因為戰鬥而陷入情緒高昂的模樣被人稱做惡靈。對龍而言,那時候的他實在好看極了。不論那份強大或者美麗,都深深地吸引著龍。

   他很有自制力,即使親吻勾起了情慾,他總能夠游刃有餘地吻遍他全身,然後在他解放之後替他洗過澡,笑著說晚安。

   龍並不討厭這種模式,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或許是因為他沉迷戰鬥的模樣太過美麗,或者他總是太冷靜,想看他因為自己而興奮的樣子。

   就算不做到最後也無所謂。

   能夠看到他這副模樣,可說是值回票價。

   徹微微歛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優雅的影子。他發出壓抑的喘息,抬頭看他表情有點戲謔:「這就是你想要的談法嗎?」看他衣服半敞,臉頰興奮微紅的樣子,似乎也興奮起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眼角那點煞風景的無奈徹底消失。

   「我知道你不想談,也不接受我的意見。所以,我只是先討點報酬。」

   「什麼報酬?」

   「你。」龍沿著敞開的衣領往下親吻,手指慢慢往下卻被制止了。龍帶著埋怨地抬頭,卻聽見他聲音因為興奮而帶了點沙啞:「讓我吻你。」

   當愛人用這樣的神情提出請求,又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這回可能又要失敗了。

   龍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去解他的衣服然後是皮帶,直到最後他都沒有阻止,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在床上裸裎相見。

   就是龍,也稍微有些緊張。

   幽微的月光透過翩飛的窗戶,揭開了夜晚的深邃。

   沉靜中,徹的聲音響起。「其實我不想放你走,想要一直看著你,就這樣下去直到我死去。我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但我不能同時是個不負責任的愛人。我只問一次,你想要我嗎?」

   這實在不需要回答,但龍還是開口了。

   「我愛你,請你……跟我一起過夜!」

   這回,徹沒有拒絕,更沒有藉口,只是笑著看他。「好啊。」

   

   

   在壓制了南方的騷動之後,魔王所在的常悠國進入短暫的平和時代。輸誠的氏族送來珠寶、真品與美酒,更有些人在聽見了魔王父子的耳語之後,悄悄地來到大皇后星澄的跟前。

   「這是我送給大皇后的禮物。」

   送來的禮物是一把魔劍。劍鞘本身就是黑色,雕著繁複的金色花紋。或許因為加諸了魔法的緣故,遠比看來更輕盈。

   這位使者來自闇星國,正是星澄出生的國家,卻不是姊姊空澄派來。星澄拔劍,劍身漆黑如墨、散發逼人的寒氣,她以手指輕觸劍身的紋路,低聲道:「我很喜歡這東西。可我是魔族的大皇后,不需要這樣的禮物。不如,我就把這刀轉贈給三皇子殿下吧?」

   使者微微愣住,「不是公主殿下,而是三皇子殿下?」

   「你沒聽錯,就說是我轉贈的禮物。」星澄微微揚起下巴,擺了擺手,「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皇后陛下,您難道不想——」

   「我是大皇后,永遠不會做出不利於陛下的事情。即使陛下有了愛人,仍會回到我的身邊,這就夠了。」

   「……即使那個人是三皇子殿下?」

   「夠了!」星澄厲聲道,「給我退下,否則留下你的腦袋。」

   使者恭敬地呈上那把漆黑的短劍告退。

   星澄凝視著劍良久,在夜幕高掛時,回到房間。徹被龍帶走之後,就沒有回來。面對空空蕩蕩的屋子,憎恨、不滿與悲傷填滿了空虛的胸口。她掐著心臟的位置,痛苦喘息。

   她不是毫無感覺,也並非真的如此大肚。

   只要能夠對陛下有用,就不會被拋開。所以,她像是溺水者般,瘋狂地抓住最後一片浮板。

   巨大的懊悔淹沒了她,無法成眠的夜晚,她經常想起那個夜晚。

   他染血坐在月光下,可能還期待著她說:辛苦你了。但她沒有,甚至責備了她,所以深受其害。如果可以,她想回到那個時候,對他說:「不要難過了,我會永遠陪著你。我愛你。」

   同樣的話,她也說過了無數次,他也笑著說謝謝。

   鏡中的自己依舊美麗如昔,滿臉難以遮掩的憔悴。

   俏麗的黑色短髮搭上高貴的耳飾更顯得氣度非凡。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即使精心打扮,他或許會多讚她一聲美麗,卻不曾因此多看她一眼。那口吻溫柔誠摯,可眼神就像看路邊的花那樣。

   星澄帶著短劍前往離宮。

   龍確實相當美麗,有種介於少女與少年之間的氣質,純粹又邪惡。

   隨著時間經過,他們再也不遮掩彼此的愛意。甚至,在她不巧撞見他們親吻時,龍會笑著向她行禮,笑著喊她「星澄大人」。

   簡直就像是炫耀似的。

   可她甚至不能生氣,只能微笑地回應。她被嫉妒折磨得痛苦萬分,與她的糾結相反,徹的心情卻是有生以來最好。他在龍的身邊很放鬆,有時候也會稍微開點玩笑,對她也有耐心了不少——不論白天或者晚上。

   所以她默許了兩人的高調。

   有時候她會想,這或許是懲罰。懲罰她從徹身邊逃開,懲罰她在徹身上留下的傷。而這傷口痛過血緣繼承到龍的身上,兩人相擁著日漸瘋狂,她唯一的救贖,就是守護著他們。

   那怕代價是她的眼淚,她也很滿足。

   離宮的結界拒絕了陌生人的造訪,卻容許星澄前來。每次來到這裡,總有種與世隔絕的感受。除了必要的時候,絕對不會有人過來,結界隔絕了外界與噪音,把難得的沉靜留給他們。

   「嗯、唔……」

   細微的喘息聲擊碎了寧靜。

   星澄停下了腳步,那是龍的聲音。

   小時候的龍聰明可愛,簡直就是神使一般的孩子,像聖泉水那般乾淨。而今,卻被塵世的汙穢沾染,被惡魔的聲音誘惑。

   他的聲音很輕,朦朧又柔軟:「我想睡了。」

   「不行。」空中傳來徹壓低的輕笑,接著是壓抑著的輕喘,兩人帶著快感的嗚咽混雜在一起,星澄攢著裙子閉上了眼睛。

   ——這是懲罰。

   她調整了呼吸,逼迫自己去聽他們說話。即使她厭惡著龍,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種很特殊的魅力,足以讓人沉迷。

   「你明天不是還要工作嗎?煩死了,走開。」

   「不要。」

   徹發出一連串笑聲,這笑聲遠比剛才的聲音更讓她心碎。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安靜了很久,聽見龍說:「晚安,徹。」

   「我帶你去洗澡,你能睡著就睡吧。」

   「……好。」

   星澄就站在房間外,手中握著那把散發陰鬱氣息的魔劍。

   「晚安,星澄。有什麼事嗎?」

   「我接見了闇星的使者。」星澄開口,聲音乾澀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這是他們的供品,我親自檢查過,確實是真品。很適合讓龍帶去水之都。」

   徹平靜地看著她。「妳不自己留下嗎?」

   「在您身邊,我不需要武器。」星澄說。

   「即使經過了今晚,妳還是那麼想嗎?」

   「我是您的大皇后,是您最忠實的盟友,永遠不會背棄您。」

   徹微微苦笑,「是嗎?」

   「是的。」

   徹抱著龍轉頭背對她,「隨妳高興吧。」

   星澄站在門外看他們入獄,鎖上沒有關好的門。

   「喀」,門鎖上了,裡面是另一個世界。

   世界安靜地像是死去。

  一滴眼淚安靜地隨著眼角滑下來,在寒冷的夜風下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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