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永生者的墓碑

名為執著的詛咒

  對萊恩跟伊羅來說,這一天並不好過,由於已經入夜,他們不得不在皇家研究院過夜。伊羅又像遇見埃里埃的時候縮在角落,跟纏著依萊雅撒嬌的萊恩成了強烈的對比。茉莉看著伊羅好半晌,還是走了過去,在伊羅身邊坐下。

  「想跟我談談嗎?」

  伊羅無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果斷地搖頭。「我不能繼續依賴妳了。」

  「為什麼?」

  伊羅沉默了半秒,「因為妳喜歡我,所以不行,我不想利用妳的好意。」

  「……沒關係,如果有需要,就盡情利用我吧。」

  不合時宜的告白讓人內心一緊,被告白的伊羅卻並不開心。他輕輕地推開茉莉揪緊袖子的手,困擾地皺著眉頭,「抱歉,我不能接受。我已經找到留下的理由。」

  茉莉努了努嘴,終究還是沒說出話,只能從喉嚨間擠出難堪的「好」字。

  在那之後,伊羅顯而易見地心情惡劣,但克制得不錯。為了避免受到打擾,他索性閉著眼睛開始休息,只可惜卻躲不了多久。

  避開了晚餐的詢問、睡前萊恩的騷擾,終究還是碰上了很難拒絕的人。

  芙妮塔直接攔住他。

  「伊羅,你還好嗎?」

  「很不好。不需要太擔心我,我保證會盡快恢復。」伊羅笑著想離開,卻被芙妮塔扯住袖子。

  「我想幫忙,但是,你也要拒絕我嗎?」

  「是的。我很高興妳看出來了。」

  芙妮塔沒有立刻回應。許久,芙妮塔問:「我也不行嗎?」

  顯然她也聽到了伊羅跟茉莉的對話。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抱有奇怪的期待。」伊羅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妳太壞心了。」

  「壞心的是你吧。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妳。但是,不行。真的不行。」伊羅慢慢掙脫芙妮塔的手,微微苦笑,語氣輕柔:「我很高興,但是,我不需要幫忙。」

  芙妮塔對伊羅的背影伸出手,許久,才徐徐放下。

  胸悶的感覺沒有褪去,反而益發清晰。

  伊羅在父親的枯骨旁坐下,像是對著去世的父親傾訴似的說話。然後,他去找莫尼特老師,沒有避開莫尼特老師的安慰。

  芙妮塔很不甘心,想要埋怨弗洛又做不到,最後只能對自己生氣。

  「你們好像並不順利。」

  直到弗洛拍了拍他的腦袋,芙妮塔才意識到他是對自己說話。

  弗洛在她身邊站定,跟她一起望向伊羅的方向。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你好像是對的。」芙妮塔悶聲道,「你知道我會喜歡上別人嗎?所以你才拒絕我。」

  「就算妳會一輩子愛著我,我還是會拒絕。」

  「為什麼?」芙妮塔瞪視著弗洛,弗洛安撫地握住她的手:「別那麼生氣。我之所以拒絕,有很多原因。除了我自己的問題之外,確實跟妳的態度有關。在妳的眼中,我一直是神像般的存在,只是憧憬。妳被我告白的時候並不高興,而是感到錯愕,不是嗎?」

  「不是說不高興,我只是……」

  「無法想像,對吧?妳不曾把我當成戀愛對象看待。」

  被這樣乾脆地指出來,芙妮塔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也對弗洛感到抱歉。

  「……對不起。」

  「可惜我不打算原諒妳,我要給妳一點小小的懲罰。」

  弗洛盯著芙妮塔看了半分鐘,芙妮塔在那頗具壓力的凝視下沉默著。

  芙妮塔這才想起,她好像不曾盯著弗洛看著麼久。

  仔細一看這還真是一張漂亮過頭的臉,因為過於精緻而不像人類。

  弗洛外表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卻因為活過了千年而氣質老成。他的外貌中性,有著介於少年與少女之間的氣質,卻因為五官英氣不顯得過於陰柔。外表看似溫柔卻十分嚴厲,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無情——說實話,她實在不怎麼喜歡弗洛的說話風格,他總是笑著說出可怕的話,對心臟非常不好。

  看弗洛笑起來,芙妮塔有很不好的預感。

  「是什麼?」

  「不告訴妳。」

  芙妮塔與弗洛相識十年,這才發現弗洛遠比她以為的壞心。


在逐漸暗下來的天空看見夜明

  夜空澄澈,能看到滿天星斗。

  伊羅過來的時候,萊恩正忙著跟依萊雅撒嬌。兩人看見伊羅都有些奇怪,畢竟他不怎麼喜歡看兩人膩歪的相處,總是能閃則閃。

  伊羅似乎正在猶豫,萊恩開口打破了開口之前的沉默:「哥,我好難過。快安慰我。」萊恩心情也不太好,又喝了一點酒,仗著幾分酒氣湊到伊羅身邊。

  「萊恩你夠了沒……咦?」

  只見伊羅一臉嫌棄地避開萊恩身上的酒氣,皺著眉頭,居然把他摟到懷裡。

  「咦?」萊恩與依萊雅同時表示震驚。

  伊羅把下巴靠在萊恩的肩上,這個姿勢有一點像是撒嬌。是因為月光嗎?伊羅的聲音特別溫柔:「回去之後就舉行葬禮吧。」

  「你、你抱錯人了!」

  萊恩因為這出乎意料的親暱舉動而有些彆扭,猛力把伊羅推開。伊羅發出低低的笑聲:「你不是叫我安慰你嗎?」

  萊恩一時語塞。

  「你會來嗎?」

  伊羅沒有立刻回答。

  萊恩急切地說下去:「就這一次就好!我發誓,絕對不會再逼你了。畢竟這是父親最後一段路,如果缺了你或者母親,一定會覺得寂寞。但如果你不高興的話……」

  「我會去。」伊羅打斷他。

  「真、真的嗎?」萊恩受寵若驚,開心地彷彿可以看到背後搖晃的尾巴。「等等,你該不會回去就反悔了吧?」

  「我才不會。你帶著傳訊人偶吧?我親自跟她說。」

  萊恩的表情凝滯了半秒:「真的?」

  「真的。畢竟今天也知道了很多事,客觀地來想,母親不見我或許有她的理由……知道這一點讓我有點開心。怎麼說,其實就是如釋重負的感覺吧。雖然我還是對她很生氣,卻還是不想被她討厭。」

  萊恩完全呆住了。「……依萊,這個伊羅是假的吧?」

  「是本人!你不要再磨磨蹭蹭的,把人偶給我交出來!」說著在萊恩身上亂搜,萊恩一邊假裝尖叫一邊發出笑聲。伊羅對這對情侶投以嫌棄無比的眼神。

  「這種嫌棄的眼神確實是伊羅沒錯。」

  「不要用這種方式認人好嗎?」

  依萊雅從萊恩的外套搜出人偶,遞給伊羅。

  「母親,是我。」

  「是伊羅嗎?好久不見,你們現在不是在帝都嗎?怎麼有空找我?」

  沒多久,另一頭傳來女性的聲音。她的聲音很平常,一點也不像睽違數年的母子對話。萊恩緊張地湊到伊羅旁邊,準備狀況不妙隨時掐斷發言。

  但預料中的言語攻防並沒有發生。

  「我們在研究院找到爸爸了,我們打算帶他回去。希望妳能夠先張羅葬禮的事情。」伊羅說,「到時候,我也會回去。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問妳。」

  「我們葬禮上見。」

  母親的聲音似乎有點鼻音,像是強撐著。她深呼吸幾次,才勉強回答。

  兩人簡單地彼此問候,結束了通話。

  伊羅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萊恩大概是太感動,拼命往伊羅身上爬。伊羅心情很好,也沒怎麼跟他計較,萊恩久違地靠在伊羅大腿上來了個膝枕。

  依萊雅一直沒說話。

  安靜了半秒,她跟伊羅交換了位置,在萊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吻下去。

  「……為什麼吃醋了啊。」萊恩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有點措手不及。她的吻還沒停,斷斷續續地落在脖頸與喉結。

  喉結因為萊恩發出笑聲而震動。

  萊恩脫下眼鏡,笑著讓依萊雅吻他。「別擔心,我永遠屬於妳。」

  ……

  伊羅實在看不下去,只有離他們遠一點。想要繞到另一邊,就坐到了芙妮塔的附近。伊羅猶豫了會兒,還是沒有避開她。

  才剛坐下,就感受到芙妮塔不遮掩的探究視線。

  「你們好像心情很好,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母親談了葬禮的事情。我說我會回去。」

  「那真是太好了。」

  伊羅聽出芙妮塔並不高興,側頭去看她。

  看見芙妮塔的神情,他頓時說不出話。「妳生氣了?」

  「抱歉,可是,現在我還沒辦法率直地為你們感到高興。」

  「我不是把妳當成外人才不告訴妳,妳對我來說很特別,我也一直很感謝妳。要不是妳,我可能永遠不會好好跟母親說話。只是……」伊羅撓了撓腦袋,「雖然妳說沒關係,但我還是覺得現在這個距離不太妥當。」

  芙妮塔輕輕咬著下唇,看起來似乎更不高興了。聽見她低聲說:「壞心的是你才對。一方面說我很重要,卻叫我不要多想……這怎麼可能嘛。你太任性了。」

  「抱歉。」

  芙妮塔聽他道歉,似乎有點委屈。忍耐一陣子,她終於受不了,賭氣似的抬頭,瞪著伊羅:「我這話也沒什麼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芙妮塔起身要走,卻被伊羅抓住手腕。

  「是我不對。」

  芙妮塔更生氣了,用力想甩開他。伊羅無奈放手,卻發現芙妮塔好像對此感到有點生氣,又對不可理喻的自己感到不滿。

  芙妮塔表現得這麼明顯,實在讓伊羅感到很困惑。

  這怎麼看都是基於佔有慾的吃醋,而且還沒怎麼掩飾。看平時冷靜的芙妮塔這麼動搖,實在讓人覺得可愛過頭。

  伊羅心情太好,忍不住微笑。

  芙妮塔覺得被嘲笑而快步離開,拼命想甩掉他。可是由於兩人之間存在身高差,芙妮塔實在跑不掉,只好任由伊羅跟著,維持半步的距離。

  *

  芙妮塔試著甩開伊羅失敗好幾次,直到氣喘吁吁也沒能甩開他。伊羅看起來纖弱,卻是個成年男性,兩人之間確實存在體力差距。

  芙妮塔乾脆放棄掙扎,檢討自己一路以來的失誤。

  腦袋稍微冷靜下來,芙妮塔就立刻感到後悔,想收回剛才的話。

  回頭卻看見伊羅正看著他,眼神很認真,好像能從那雙漂亮的雙墨綠色眼眸看見自己的倒影。

  那瞬間,芙妮塔有種錯覺,好像他眼中只有自己。

  伊羅終於開口了。

  「我喜歡妳。」

  芙妮塔腦袋一瞬間空白,等到腦子終於消化這句話的意思,才變得滿臉通紅。

  「等、等一下……這個跟剛才的話題有什麼關係嗎?你不是在捉弄我吧?」

  「這跟我的道歉有關。」

  告白的人看起來還冷靜一些,總之,伊羅與她維持半步的距離。

  「這要我怎麼冷靜嘛。」芙妮塔退後一步,正琢磨著逃跑的方法,就被伊羅擋住去路。

  「不准逃,我會真的生氣。」

  「是、是的。」

  芙妮塔的緊張帶起伊羅的苦笑。他繼續說下去、「我之前說過,妳對我來說很重要,大概就是那個意思。所以不要緊。」

  「什麼意思?」

  伊羅微瞇起細長的雙眼,不知何故讓人聯想起盯著獵物的獵豹。

  「我是說吃醋。」

  芙妮塔表情空白了好幾秒,滿臉通紅。糟透了,腦袋發熱,好像快不能思考了。

  今天可真是大凶之日,想什麼都被看穿,這種體驗實在有夠讓人不舒服。

  伊羅別開頭,仔細一看,耳朵是紅的。

  「其實我本來打算放棄,也不想告白。畢竟對手是弗洛,而且你們還很親近,算是兩情相悅。更糟糕的是,我一開始對妳的態度很糟糕,等到開始在意形象的時候,已經暴露了所有的醜態。」

  這還真是坦率過頭了。總之,伊羅繼續說下去。

  「……才沒有兩情相悅,而且我還是搞不懂。」

  芙妮塔瞪著伊羅,試圖用視線撬開那張緊閉的嘴。

  伊羅在她的逼視下堅持了幾秒鐘,最後,居然嘆了口氣。可惡,明明被告白了,卻一點也不開心!

  「妳冷靜一點。」

  「我不要冷靜!為什麼你明明告白了,卻那麼不情願?而且,我才沒有對象,不要擅自為我決定。」

  「……抱歉,我知道了。」

  伊羅被比他矮了半個頭的芙妮塔逼退半步,那是一種很溫柔的無奈。就像是對著愛撒嬌的戀人似的。

  「我不想改變跟妳的關係,所以打算一輩子都不說,保持一點距離就好。只是,我沒想到妳會那麼受傷。」

  「一輩子?」芙妮塔微微瞇起眼睛。

  在伊羅眼中,她就像只氣鼓鼓的小貓,等著被順毛。

  伊羅猶豫了半秒,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起先芙妮塔避開了,看見伊羅僵住,才允許他碰觸自己的頭髮。

  「我還是有點生氣。但是,我更不明白了。既然你喜歡我,就不該拒絕我。還是說你討厭被我安慰,因為我是小孩子?」

  「不是這樣的。要是我趁機撒嬌的話,我會討厭自己。」

  這個總是自信滿滿的美男子、她的導師,垂頭看她。

  明明之前假裝交往的時候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作為追求者的伊羅居然顯得有點不確定。

  更糟糕的是,芙妮塔覺得他困惑的表情很可愛——或許是因為意識到他正為自己困擾,可愛的感覺加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告訴妳,不需要回覆。」

  她強烈懷疑這是因為怕被拒絕?

  芙妮塔的臉垮下來。

  心跳好快,臉很熱,但是伊羅的告白也讓她膽子大了不少。這怎麼可能嘛。明明是看出我的心情才突然告白的,真是有夠狡猾。

  「我會正式回復你,你也別想逃。」

  芙妮塔在鬧彆扭,是那種戀人才能看到的可愛。伊羅有點莫可奈何,還是答應下來。芙妮塔得意地翹了翹嘴角。

  伊羅看不慣芙妮塔得意的樣子,湊過去輕吻芙妮塔的臉頰。

  「咦咦咦!」芙妮塔光速退後,差點跌倒。

  「晚安,芙妮塔。」

  月光下,伊羅的笑容實在太耀眼。

  *

  進入帝都後第三天,黑霧越來越淡,原本被限制在帝都附近的瘴氣擴散開,越來越多強大的魔物越過結界,想必湖邊的基地應該慌亂無比吧?

  經過了幾天的搜索,芙妮塔等人雖然找到大聖堂的舊入口,只可惜進入大聖堂的路被斷垣殘壁擋住,如果用太強力的破壞魔法又可能吸引魔物注意,只有另尋他路。

   最後,芙妮塔找到了隱藏在王座地下的魔法陣。

   刻畫在石頭上的陣法帶著歲月的痕跡,帶著不明顯的魔力。弗洛修復了魔法陣,成功透過轉移魔法陣前往大聖堂。

   「碰」一聲,身穿重甲的守護者推開沉重的大門。

   門後一道往下的樓梯,弗洛替他們點開往下的魔法燈,循著螺旋階梯往下,發現了結界中的另一個結界。

   跨越結界的瞬間,芙妮塔感覺到一股奇妙鳴動。

   起初她以為這是錯覺,可是那聲音非但不停止,還逐漸變大。

   芙妮塔忍不住捂住耳朵,卻沒有任何用處——並不是透過耳朵、也並非言語。如果可能的話,那幾乎是直接向她的靈魂吶喊。

   芙妮塔猶如被迷惑似的加快腳步,來到長廊盡頭。

   走廊盡頭有一座持劍的長髮男子雕像。他身穿祭司長袍,胸前別著教會的聖徽,身後則是散發微光的結界。

   「看來我猜得沒錯。」弗洛的聲音追了上來,他顯得很高興。

   伊羅問:「等一下,這雕像是不是動了?」

   「因為這不是雕像。」

   弗洛在眾人戒慎的注視下,上前拍了神像。「起來吧。」

   「雕像」睜開眼睛,俯身凝視著弗洛的臉龐。

   「……弗洛?」

   「是我。好久不見,艾昂。」

   被弗洛換作艾昂的聖者抖落了睫毛上的塵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厚重的灰塵下,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蛋——那是一名聖者,外貌卻是而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他跟伊羅差不多高,原本以為是灰色的頭髮其實是金色,眼眸也跟弗洛一樣是寶石般的灰藍色。。

   廢墟中的他高雅而莊嚴,想必腰際掛著的劍就是「光之禮讚」。

   艾昂看見芙妮塔時,皺著眉拔出腰際那把發光的銀劍,試探似的要揮出。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艾昂身上傳來針刺似的敵意。

   芙妮塔開口:「您就是艾昂嗎?初次見面,您好。我是芙妮塔.盧比,一直以來受到弗洛很多照顧。」

   「雖然看起來很像,聞起來也很像,但是妳不是人偶。」艾昂按在劍上的手收回去,他好奇地俯視著她,距離有點太近了。

   芙妮塔慢了半拍才發現,剛剛艾昂竟是想斬了她?

   「我也知道一個叫做芙妮塔的孩子,難道說……妳就是伊薩斯帶著的芙妮塔?」

   「不,她是跟著我的。好久不見,艾昂。」

   兩位聖者、同樣端正無暇的容貌,色澤特殊的瞳孔彼此凝望。其實弗洛跟艾昂外貌很相似,乍看之下更像年齡相近的兄弟,可是氣質完全不同。

   弗洛微笑,而艾昂毫無表情。

   十年之後再會,他們的態度實在有些冷淡。艾昂開口道:「伊薩斯的心臟在你身上。也就是說,你們找到歌者了。」

   「是的,而且我們還發現了人類為我們研究的讚歌。」

   艾昂那張僕克臉終於變了:「是查德嗎?」

   「沒錯。」

   「……沒想到你居然跟賽琳希莉爾在一起。看來,時間確實過得夠久了。瘴氣也變得很弱,也就是說……已經不需要停住時間了。」

   艾昂將散發光芒的劍收入劍鞘。

   那股沒來由的焦躁感越來越強,芙妮塔注視著艾昂身後的門。

   「芙妮塔,把她叫醒吧?」弗洛笑著說。他催促的推了她一下,芙妮塔才穿越艾昂身後的結界,看清楚他護在結界中的人。

   那是出現在夢中無數次的面容。

   金髮少女的面容在記憶中一度變得模糊,如今又再次變得清晰。

   「芙蕾雅?」伊羅發出小聲的驚嘆。

   芙妮塔伸出顫抖的雙手,在碰到芙蕾雅之前停住,碰到她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我在做夢嗎?」

   這真的是現實嗎?不,不如說,這真的可以是現實嗎?落下的眼淚潤濕了衣襟。

  神啊。如果這裡是夢的話,但願永遠不要清醒。

   ——安穩地睡在結界中的是芙妮塔的姐姐,芙蕾雅.盧比。

   她比伊羅早幾年出生,但是,結界中的她卻仍是少女的容貌。璀璨的金髮扎成講究的髮型,綴以艷麗的玫瑰裝飾,美麗地像是被製成標本的蝴蝶。

   在連呼吸也能夠擊碎的沉默中,芙妮塔喊出她的名字。

   「芙蕾雅姐姐?」

   「去碰結界,它就會消失。」艾昂提示。

   芙妮塔伸出手,結界猶如散發光芒的玻璃,橫亙在過去與未來之間。她鼓起勇氣伸出手,結界在她的指尖碰觸時出現裂痕,無聲地消散。

   暫停的時間終於開始流動,芙蕾雅的睫毛顫動。

   那雙鮮紅欲滴的嘴唇輕輕吁出一口氣,揉了揉眼睛,還打了個哈欠。

   她很慢地從初醒的停滯中醒來,半夢半醒地看著芙妮塔。

   「咦?」

   芙蕾雅用一種陌生的神情望著她。

   芙妮塔被她檢查般的視線看得有些心疼,有些害怕她接下來說出的話。

   「妳是芙妮塔,為什麼長大了?而且好漂亮。那麼我也……」

   「還是小孩子。」

   屬於聖者的聲音平淡地指出,殘酷地擊碎少女夢想的人是艾昂。

   「我才不是——」

   芙妮塔抱住姊姊,她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我很想妳。」芙妮塔忍不住哭了。

   在芙蕾雅的意識中,這大概只是一段午睡般的時光。她略帶困惑地接受芙妮塔的擁抱,甚至還輕輕笑了。

   「來姐姐的懷裡哭,我會好好安慰妳!」

   芙妮塔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嘀咕道:「為什麼好像很開心?」

   「我是開心,因為妳終於向我撒嬌了。可是……姐姐我也有點不開心。」

   芙蕾雅瞪著她。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摸了她的胸部。芙妮塔「噫噫噫噫噫噫—— 」地發出悲鳴。

   「哎,居然是真的!太可惡了!」

   聽見她的叫聲,弗洛與艾昂同時湊過來。

   目擊證人艾昂親切地提示:「別擔心,她沒有被攻擊。芙蕾雅只是摸了她的胸。」

   「別、別說出來啊!」

   「芙蕾雅,妳還是老樣子。」

   芙蕾雅看見伊羅時,還裝出端莊的模樣。伊羅發出笑聲:「別裝了,妳認不出我了嗎?我們小時候姑且算是朋友吧。」

   芙蕾雅上下打量著伊羅,來回看了好幾次,眼睛瞪得斗大。

   「你是伊羅!那個該不會是萊恩吧?」芙蕾雅指著萊恩,聲音跟手都顫抖著,「為什麼萊恩那種人會變成這種學者型的帥哥。明明是個有毛病的變態跟蹤狂,為什麼可以長出一張沒有變態氣息的菁英臉!」

   「謝謝妳的稱讚,芙蕾雅姊姊。向您報告,我不但順利的長成帥哥,還成功地追到了依萊哦!」萊恩對她和緩的微笑。

   「這種討厭的感覺……果然是萊恩。」芙蕾雅的笑容收了起來,「也就是說,這真的是未來。伊羅,你現在幾歲?」

   「二十三歲,現在是十年之後。還好聖者完全沒變。有個完全沒變的東西,突然覺得有點安心。那麼……雖然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啊啊啊!那、那是什麼!」

   芙蕾雅指著的地方,站著幾只半毀的自動人偶,數量還不少。

   芙蕾雅尖叫道:「不、不要過來!」

   ——人偶卻突然停下了,簡直就是回應了芙蕾雅的命令。

   刀起刀落,人偶連同核心被斬成兩半。

  艾昂道:「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好好解釋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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