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即便染血也想要祈禱
永恆的盡頭
這幾天,基地因為魔物數量暴增而忙得焦頭爛額。
上次出手之後,聖者們就一直旁觀這場戰鬥,唯一稱得上幫助就是指導芙妮塔得治療魔法。其中戰力最強的艾昂只是成天跟在芙蕾雅身邊。
「艾昂大人,您該不會愛上芙蕾雅了吧?」萊恩開玩笑。
艾昂皺著眉:「不可能。」
芙蕾雅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恰好是天晴。
因為太無聊,芙蕾雅睡醒了,說要在基地散步。除了兩姊妹外,還有艾昂跟伊羅兩位陪著。艾昂聽她要出去,顯得不太贊成:「我認為妳晚上再出門比較好。」
芙蕾雅剛被艾昂皺眉嫌棄,哼了一 聲,當然沒採納他的意見。
等到她興奮地沖向陽光,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的瞬間,她才慢了半拍感到後悔。
與溫暖的感覺同時傳來的是猶如針刺般扎在身上的痛楚,而且越來越強。
芙蕾雅蹲在地上,像是風中落葉般渾身顫抖。
「好、好痛……」
「姐姐!妳怎麼了?」
芙妮塔慌忙查看,只見芙蕾雅抱肩瑟縮著,張嘴卻沒辦法說清楚。她身上滲出薄汗,發出細細的悲鳴,全身都在顫抖。
一件黑色外衣將芙蕾雅從頭蓋住,芙蕾雅顫抖的頻率稍微趨緩。
兩人驚訝地抬起頭,視線盡頭是伊羅沉著的表情。
「避開陽光,往陰影的地方靠。」
芙蕾雅在伊羅的指示下照做,沒多久便停止顫抖。
回到屋內,伊羅拉上窗戶,
「這是黑霧的後遺症。莫尼特老師老師不是說妳長高了嗎?也就是說,魔法只減緩了時間流動,黑霧還是會造成程度的影響。對嗎?」
「需要幾年的治療,但不會有太大影響。」艾昂說。
「真的嗎?」芙蕾雅還是很擔心。
伊羅拍了拍芙蕾雅的頭:「我也在黑霧中生活了一年。只不過要好好接受治療,就不會有事。」
「不要把我當成小孩!」
「是是是。」
明明是晴天,散開的黑霧竟以眼睛可見的速度重新聚集,遮蔽了陽光。消失的詭異氛圍夾帶黑暗再臨,瞬間奪走陽光。
基地的建築開始搖晃,指甲在玻璃表面上刮過的刺耳聲響搔刮著耳膜。聲音不大,卻令人雞皮疙瘩。
「……怎麼回事?」艾昂皺眉。
在黑色霧氣包圍下,湖內的皇宮倒影明明毫無改變,卻有種難以喘息的感覺。
銳利的鳴動停止,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起——
籠罩著城市的結界產生了裂痕。
接著消失無蹤。
最後一次長達約十幾秒的震動後,便不再地震。
籠罩在城內的黑霧失去了結界的控制,慢慢地擴散。
燦爛地有些刺眼的陽光,照進許久沒有光明照耀的城市。空氣中的塵埃漂浮於空中、植物早已死去的土壤中死氣沉沉。
被結界壓制的黑霧逐漸往四周擴散,城內的魔物蜂湧而出。
「結界消失了!」
不知道誰先開了口,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人們發出細小的悲鳴。
眾人迅速集合,莫尼特老師很快前往指揮中心,伊羅、芙妮塔與萊恩、依萊雅與茉莉則與伊羅會合。伊羅迅速對萊恩與依萊雅下了指令,最後才說:「芙妮塔,妳跟我處理突破防線的人偶。芙蕾雅,你跟艾昂走。」
「不行,芙妮塔要跟我們一起走!」
芙妮塔握住芙蕾雅的手,「我雖然不如伊羅,但我也很優秀。」
芙蕾雅的手纂得更緊。芙妮塔能感覺她正微微顫抖,她是第一次看見大批逼近的魔物,只有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
「……要是妳不回來的話,我該怎麼辦?」
「相信我。」
芙蕾雅雖然不情願,看芙妮塔態度堅決,只好放手。
她目送芙妮塔的背影遠去,只能祈禱。
聖者的祝福
男孩穿過守衛,經過光明女神的聖像,輕巧地踏入祈禱室。
月光灑落在兩名少年臉上,兩名面容相仿的少年容貌相似,頭髮同樣是黑色。其中一名開口了:「你是誰?」
「你……您就是聖者大人吧?」
「是的。我的名字是伊薩斯,他是弗洛。只可惜,我們的營業時間已經過了,你明天再來吧。」
「那,伊薩斯……」
伊薩斯挑眉,看樣子很不喜歡這稱呼。
「伊薩斯哥哥?」
伊薩斯還是不理他。
幼小的孩子歪著頭,思考了老半天,怯生生地喊:「伊薩斯先生?」
被叫做伊薩斯的聖者笑出來。
「這個聽起來還不錯。說吧,有什麼煩惱?我不會幫你解決喔。」
「咦、為什麼?」
伊薩斯去摸他的頭:「如果想要自我安慰,就向神祈禱吧。」
——那便是雙子聖者與威廉.默思的相遇。
*
弗洛閉著眼睛,深陷回憶。
現在的他雙手交握著,猶如沉思的聖者塑像那般祈禱,卻沒有神像的柔和。
——帶著死亡氣息風從東方吹來,將聖者從溫暖的回憶中喚醒。
黑霧散得比想像中還快,不需要用魔法就能夠看見埃里埃的人偶村。以及視線盡頭的大約有五、六百名人偶的軍隊——
美麗的少女們猶如整齊劃一的死神,即將在巴基斯塔湖的平靜中激起巨浪。
為首的微胖男人大概有六十歲了,黑色披風上繡著德曼學院地標誌。他的雙指夾著菸斗,吞吐地煙霧隨著風消散。
五十年後,當時的男孩已經變成老人,時間卻未曾在弗洛身上留下痕跡。那個會叫他弗洛先生的人仍然活著,卻也死了。弗洛感到些許遺憾,卻不怎麼悲傷。
千年來,弗洛做過不少艱難的選擇,不論是繼承伊薩斯的核心活下來、拒絕芙妮塔的情感、旁觀賽琳希莉爾的復仇。即便有遺憾,他都不曾感到悔恨。
千年來,「後悔」之於弗洛,是個只能理解的詞彙。
他深信自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直到十年前伊薩斯過世,直到知曉「大聖堂」的存在為止。
失去半身之後,弗洛一度認為聖者們在被神詛咒了。所以,他們才會擁抱神的意志、聆聽神諭、唱著神的歌曲,卻讓大地染滿鮮血。
他們即使犯下這麼嚴重的罪,卻不被容許安穩地死去。
……
弗洛往前踏,在砂塵間現身。
黑衣的威廉.默思抽煙斗的手停下來,驚訝地瞪大眼睛。
「好久不見,威廉。」
許久,默思才顫顫地喊出他的名字:「弗洛先生。」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這是時隔五十次降雪後地再會,卻一點也不令人感動。
記憶中的男孩已找不到當年的輪廓,纖瘦的身體也因為年齡增加而變得圓潤。
只有在妻子去世後染上了抽菸斗的惡習依舊不變。
「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呢?親愛的聖者大人,很高興您還是對我那麼好。您親自來到我面前,就是為了把您的心臟獻給我吧?」
默思的微笑帶起滿臉皺紋。
七、八名少女人偶揮著重劍砍來。
弗洛不閃不避,重劍傷不了他,被一堵無形的牆隔開。數次揮砍未能撼動弗洛的結界,只有讓刀產生裂痕,而後碎裂。
默思對此並不意外,只是看著人偶們徒勞地攻擊,慢慢地吐出煙。
「你變了,以前你根本不會給我說話的機會。怎麼,想跟我敘舊?」
弗洛凝視著繚繞的白煙往上漂浮。
「或許吧。雖然過了半個世紀,但是,我好像終於能夠稍微體會你的心情了。」
默思低笑:「您在憐憫敵人嗎?可真是強者的餘裕。」
他的談話有點像是舊友之間的閒聊,彷彿這並非戰場上的刀刃相接,而是街上偶遇的一次午茶。
「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你的核心,因為你還沒死。」默思走了幾步,俯視著他:「遇見了特別的人,是吧?」
弗洛沒回答,算是默認。
默思唇畔的笑容帶起臉上的皺紋:「我還以為你會永遠帶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假笑,直到死去。」
「真巧,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談了一些分離之後的瑣碎小事。
陽光和煦,氣氛甚至可以說溫馨。
許久,默思終於熄滅了煙斗。他用那種老人特有的、緩慢而沉著的聲音開口:「好了,閒聊到此為止。」他抬眸,咧嘴笑了下,聲音尖刻而刺耳:「弗洛先生,您要審判我的罪嗎?」
「是你把符文記錄下來,轉告給諾泰夏王嗎?」
「是啊,就是我。是我將符文轉告尋求永生的王,是我建議他製作核心、也是我毀掉巴基斯塔、囚禁希爾王子!」
弗洛冷冷地看著他,即便是默思,也因為投射來的視線瑟縮了下。
「你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讓迪莉亞復活嗎?」
「那當然!而且,我就要成功了!」默思臉上滿是瘋狂的喜悅,「聖者又怎麼樣,結界又如何?只要給我時間,什麼都摧毀給你看!」
「沒錯,現在的你確實可以打破大聖堂的結界。在新舊主人交換之際,結界確實特別脆弱。你不知道的是,你所期待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弗洛憐憫地看著他,「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可悲的是你!你們相信我,才會落到這種下場。」
「威廉,我並不後悔相信你。」
默思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你明知道讓迪莉亞復活的方法,卻還讓我等了這麼久。幸好,我還是摸索出來了。這些人偶,那個死掉的女精靈都會成為迪莉亞新生的養料。」威廉.默思滿足的笑起來,「結界如此虛弱,正說明你也要死了!恭喜,你跟伊薩斯終於可以在天堂相會了。」
弗洛眼眸暗了暗,他卻不氣惱,卻只是嘆息。
「光聖皇的仁慈,就是賜給眾生懺悔的機會。所以,她把你送到我面前。」弗洛淡然的臉上罕見地露出複雜的微笑,「就是讓我親自……殺了你吧?」
「聖者大人,我有這種弄髒你的價值嗎?」
弗洛沒有表情,只是沉默。
很久後,久到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嘆息:「當然有。」
紅蓮齊向弗洛揮刀,但是,那只是默思的一種不屈從的表態。
弗洛緩緩動作,推開少女的細刃,刀尖撞在他的指尖竟應聲碎裂。對他投擲火球,卻未能讓他受傷。
「這怎麼可能!」
「人們以為我是神為了平衡伊薩斯的暗而製作的半身,他擅長攻擊,而我只能防守。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弗洛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最早以前我跟伊薩斯都被稱作深淵的聖者。那是因為……我對治療實在不麼怎麼拿手。」
燦金色長髮逐漸轉為極具侵略性的黑色。
黑色長髮更襯出弗洛膚色白皙,他冷漠的看著默思:「我跟伊薩斯其實沒有什麼不同,比起守護,更擅長毀滅。」
*
——那實在難以稱作戰鬥。
弗洛抬手築起黑色結界,將兩人隔開。
「紅蓮,砍了他!」
在默思命令下,少女人偶揮劍砍向結界——這回,連細劍撞擊的聲響也沒有,刀鋒就這樣沒入結界,安靜無聲地被吞噬。
結界就像無邊的深淵,將所有帶著惡意的攻擊吞噬。
過了半小時,威廉.默思開始焦躁不安。黑髮弗洛的神色淡然,透過半透明的結界看,神之子的笑容不再。
「如果你願意認錯,我會讓你死得好看一點。」弗洛安靜地看著他,好像長輩仁慈地看著胡鬧的孩子。
「我沒有錯!」
過了久?是十分鐘,還是兩個小時?
刀劍被吞噬之後,向結界投射的魔法也沒有效果,儲存的魔力水晶幾乎已經見底,默思的臉上逐漸浮現絕望之色。
「你差不多也該放棄了吧?」
「絕不!」
「好吧,那我也只能逼你放棄了。」弗洛嘆息。
黑色的荊棘纏繞著默思的脖頸,將他的身軀抬離地面。
默思在空中蹬著腳,臉部因為無法呼吸而脹紅,黑色氣息從口中竄入他的體內,從耳朵、鼻孔間冒出。
「迪莉亞、迪莉亞,真是對不起……」
「你是該道歉。」
弗洛冷冷說。這位「神之愛」是那樣高高在上,對人類慈悲又嚴厲,卻不是個會對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下重手的人。
默思突然對於自己能夠汙染這位聖者這件事感到有些愉快。
「咳咳、能夠讓你……為了我弄髒雙手,咳咳……還真是榮幸啊!」
弗洛喉間發出嗤笑,「你很快就不會那麼想了。」
弗洛從地上撿起幾顆核心。
暗紅色的寶石像是人類的心臟,明滅著散發不同光澤。
「這東西叫做『魂石』,是一種懲罰罪人的詛咒。」弗洛戲劇化地頓了一下,憐憫地看著威廉.默思的臉色變得慘白。
「你說什麼?」
「復活是神的奇蹟,其實並不是魔法。因為即使是我們聖者,也無法使人類復活。相反地,『魂石』是普通人也能夠施行的咒語,它並不是奇蹟,而是東方的神族用於折磨死者靈魂的牢籠。目的就是讓他們死後還會痛苦,永遠無法解脫。」
看默思的表情,已經猜到弗洛接下來的話。
不同以往的絕望爬上老人的臉龐。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
「靈魂被禁錮其中的人,會隨著時間經過陷入瘋狂。靈魂被不斷折磨,不用百年就會失去神智,進而無法自控的怪物……那就是你們所謂的『墮落』。」弗洛憐憫地看著他:「可憐的迪莉亞,本能安息,卻被心愛的人親自做成魂石折磨至今。默思,是你的執著害了他。威廉,你可後悔了?」
默思表情一片空白。許久,他才從乾澀的喉間擠出幾個字。
「弗洛先生,是我做錯了。能不能……請你救救迪莉亞。」
「我救不了她,但我能讓你見她最後一次。」
「可、可以嗎?」
「你可能會後悔。」
默思咬牙,從懷中拿出深紅色水晶,像是捧著易碎物那般小心翼翼。看他的神情,弗洛幾乎能夠想像默思握著寶石祈禱的樣子。
——只可惜,神不會聽從人類的願望,只有惡魔會回應人類的祈禱。
弗洛將深紅色的水晶握在手心,開始用詠唱咒文。
沒多久,紅色水晶漸漸褪色,變成白色的寶石。光芒中逐漸浮現了一名美麗女性的身姿。黃金般燦爛的金色秀髮披肩,豔紅的嘴唇不需要化妝也像是抹了口紅。
「迪莉亞、迪莉亞……我的迪莉亞!」
熟悉的面容依舊美麗,卻有一半變成了骷髏,纖細的手腕也被厚重的枷鎖捆綁。她緩緩回頭,美麗的臉龐透露出一抹哀愁:「親愛的,是你做的嗎?」這是默思做夢也不會忘記的聲音,聲音中卻帶著他從未聽見過的憎恨。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迪莉亞的眼睛逐漸泛紅,她說話聲微快,語調帶著帶著滿溢的痛苦。即使默思試著跟她說話,她也無法回答,只是不斷重複著「好痛苦」。
許久,迪莉亞發出短促的尖叫。
「放了我!威廉,放過我!讓我走!我不要你的愛了,你的愛讓我讓我很痛苦!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死了,還要受到這種待遇?」
亡妻發自內心的悲鳴讓威廉.默思動搖至極。
她的悲鳴漸漸變成詛咒,接著變成破碎的嚎泣,她疼痛地在地上不斷打滾,直到弗洛看不下去而握住她的手為止,她都說不出話。
許久,迪莉亞止住顫抖。
「要是我們不曾相遇就好了。」
默思頹然跪地,劇烈的心痛扭曲了他的臉。「我到底做了什麼……」
「威廉,核心就是這樣的東西。」
「迪莉亞,我錯了。是我錯了!要怎麼樣才能讓妳解脫?」
滯留在世的亡靈終於抬起頭,終於笑著對默思伸出手。「威廉,跟我走吧?」
那是來自地獄的誘惑,勸說活人邁向死亡。默思沒有猶豫,伸手想握住迪莉亞的手,卻被弗洛阻止。
「威廉,你會死。」
「我知道。」默思握住妻子的手,笑容卻很滿足。纏繞兩人的鎖鏈掐著這對夫妻的脖頸,猶如他們在神殿發誓永遠相愛的戒指。
弗洛嘆息,光刃斬斷女人的鎖鏈。
迪莉亞的身姿在光芒中逐漸變淡,她親吻了默思。她深深的凝視自己的愛人。
「謝謝您,弗洛先生。」
默思的聲音響起,「弗洛先生。最後能夠跟你再會,真是太好了。」
他笑著拔起出護身的短劍,刺入心臟。過程非常安靜,只有短劍刺入人體的悶響,紅色的鮮血在大地上開出了暗紅色的血花。
威廉.默思在血泊中與愛人雙手交握,蠕動著嘴唇,無聲地傾吐著愛語。
不久,皺紋滿佈的手永遠不再顫抖,天空與大地同時被染成刺眼的紅。
默思去世了,表情很安祥。
「真狡猾,居然比我還要早走。」
夕陽將天幕染紅,被遠天雲霧鋪上紅色的帝都像是鮮血。
如今,黑色的霧氣已經不再。總有一天,暫居戴爾城的人們將再次回到這座傾頹的城市。不論是破敗的城市或者是聖者的存在,都將成為歷史。
而今,聖者的讚歌有芙妮塔,而人類的歌則由伊羅傳承。
弗洛深深吐出一口氣。了卻了最後的牽掛,他的臉上終於浮現笑容。
*
夕陽落下,天色漸暗。
芙蕾雅站在飛行船上遠望巴基斯塔湖。站在高處往外看,密密麻麻的人偶們像是被花朵吸引的蝴蝶,慢慢地往基地的方向聚集,令人頭皮發麻。
「吶,聖者大人。芙妮塔不會有事吧?」
夕陽下,艾昂他抬起頭,藍紫色眼眸隨著天空中的雲影變換光澤。
他的側臉毫無瑕疵,白皙的皮膚讓他顯得有些不真實。如果不是他稍微抬頭,芙蕾雅真的會以為他是雕像。他的表情淡然,因而帶著些許冷漠的味道。
「目前暫時沒事。」
約定的聯絡時間已過,誰都都沒有捎來訊息,通訊用的人偶依舊悄然無聲。
芙蕾雅的焦躁溢於言表,不斷來回踱步。
「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幾次無效問答後,芙蕾雅終於開始動起腦筋。
「艾昂大人,我能夠控制那些人偶吧?」
「是的,但是你會死。」
芙蕾雅悠悠道:「如果死一個人可以救很多人,那是不是就會死得有價值了?」這位石頭聖者根本不懂芙蕾雅的感傷,還是說「不知道」。
「你能不能換個說辭!」
艾昂微微歪著頭想了一下。「不然我帶妳去確定一下?雖然現在的身體狀況沒辦法離開太久,但是,只要有祝福應該沒關係。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既然能幫忙的話,那就早說嘛?」
「可是伊薩斯說不能祝福女孩子。可是,現在是特殊狀況,應該沒關係。」
芙蕾雅還在思考原因,艾昂的臉突然放大,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個吻。他還盯著芙蕾雅的臉端詳:「妳的臉很紅,這是副作用嗎?」
「不是!還有,離我遠一點!」
芙蕾雅摀著被親吻的地方,努力不要表現得太害羞。
說起來,伊薩斯叫他不要親女孩子,只是為了避免對方胡思亂想吧!芙蕾雅看著艾昂一臉困惑的表情,這傢伙根本毫無感覺!明明親了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還說什麼臉紅是副作用,真是太過分了!
芙蕾雅覺得自己的魅力被否定了。
「妳生氣了嗎?」
「沒有!」
艾昂當然聽不出芙蕾雅的本意,單手就將芙蕾雅抱起來。
「咦咦咦——等、等一下!」
芙蕾雅慌張地摟住艾昂的肩,意識到距離太近,觸電似地鬆了手,差點失去平衡。艾昂伸手摟住她的腰,神情認真地叮囑:「不要放手。」
「放我下來,我保證不會亂跑!」
芙蕾雅不斷掙扎,艾昂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不行,我答應過弗洛會保護妳。」艾昂態度很溫和,口氣卻很堅定,「而且小孩子很脆弱,很容易就會受傷。」
拒絕無效,芙蕾雅內心的粉紅泡泡被殘酷的擊碎。
芙蕾雅被艾昂抱巡視基地,斬殺魔物、治療傷者,這一切居然都是單手完成。若不是被抱著的是自己,芙蕾雅也會加入那些讚嘆的信徒中。
現在她只希望這一切能夠快點結束。
「不愧是聖者大人!」祭司讚歎道,「不過,他懷裡的孩子是誰?真是……」她壓低聲音,「令人羨慕。」
芙蕾雅把斗篷拉得更低,抿著嘴唇,決定維持沉默以策安全。
「她是芙蕾雅。是很重要的……唔,是現在要保護的人。」
——艾昂居然回答了,而且修正後聽起來更曖昧!
艾昂大人不要害我啊啊啊啊!芙蕾雅在內心發出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