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折翼的白銀之王

沿著久遠的廊道

  經過幾週,艾昂與教會談過一次,允許沃特家族掛起神之劍的聖徽,惶惶不安的信徒們才稍微平靜下來。

  格德.沃特伯爵對外公開了愛麗絲這段時間的紀錄,敘說了艾昂自十年前失去伊薩斯至今失去弗洛的經歷,對外宣稱艾昂需要休息百年,才算平息了事端。經過這段時間,艾昂重新找回了對老伯爵的信賴,稱呼也變成了「格德」,提要求也不怎麼客氣。

  即便老伯爵依依不捨,卻再也找不到留下眾人的藉口,只能拐著彎表達了期待艾昂再次來城的期待。

  艾昂歪著頭想了想。

  本以為按照他性格,又要說什麼驚悚的發言,沃特伯爵一臉恐懼。

  「我記得沃特家後院有為了我們建造的神殿。能夠把神殿借給我們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是指……」

  沃特伯爵聽懂了艾昂的話,卻不敢太過期待。看一個年過六旬的貴族老人這樣小心翼翼地發問,芙蕾雅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聖者們。我前幾天約他們在梨約城見面,但是,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去神殿,就約在這裡。」艾昂說,「以後有機會也可能會過來,到時候,我會寫個信通知你。可以吧?」

  「可以!當然可以!」

  看沃特家眾人一臉期待,艾昂又補了一句:「……不准圍觀,這是我們的私人聚會。」

  格德.沃特一臉失望,這也找到了求情的對象,眼巴巴地往芙蕾雅的方向看。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這位活成了人精的老伯爵很快掌握了眾人在艾昂內心的地位,芙蕾雅自然成為重點討好的對象。本來他還帶有點目的性,跟芙蕾雅相處久了,就像爺爺對孫女那樣寵愛,連凱瑟琳夫人都忍不住抱怨。

  芙蕾雅有點苦惱,扯了扯艾昂的袖子。

  艾昂偏頭看他們咬耳朵,直接降下審判:「不行。還有,芙蕾雅也不能去。」

  不只芙蕾雅,眾人均一臉驚訝,不管芙蕾雅怎麼撒嬌艾昂都毫不動搖。

  下午這就往後山去了,還特別建了結界阻止閒雜人等旁觀。

  ……

  沃特家建起的確實是小神殿,裝飾古樸,雖然細心保養,但畢竟年代悠久,完全無法跟其他地方的聖殿相提並論。神殿前是小型的光明女神像,兩人穿過噴泉、踏上踏上石製的台階,光穿透精緻的彩色玻璃,在兩人行走的道路上投下斑斕的光。

  過去千年,他們也像這樣走過這花園與廊道千百次,也好幾次在這裡斬殺同伴。這座神殿是他們最早的記憶,也是家鄉一般的存在。

  艾昂停下腳步,仰望藍天灑下來的光,微微瞇起眼睛。他輕聲道:「我們以前很常在這裡聚會,那時候,伊薩斯跟弗洛也還在。」

  諾因本要安慰他幾句,卻聽他說:「那時候你還不是穿女裝。」

  諾因冷著臉瞪了他一眼。後面的那句話是多餘的!

  還好艾昂不再說話,不致於完全破壞了感傷的氛圍。

  彩色玻璃以瑰麗的圖像講述著他們渡海西來的故事、記錄了曾被稱作深淵雙子那兩人的過往,整條走廊就是聖者們千年前至今的故事,猶如那本屬於沃特家族的聖典般,詳實地記錄了他們的故事。

  神殿的中央是一座光明女神像,四周則是坐跪姿的三位聖者,在外頭則是三聖者以外的聖者們,算一算總共有六十四位。

  女神像旁有四、五個身形相仿的人,穿著黑袍的人先揭下了斗篷。

  斗篷下,是屬於聖者那張看膩了的容貌。黑髮黑眼的聖留著黑色半長髮,全身上下只有胸口的寶石是紅色,顯得特別惹眼。那聖者跳著走過來,還湊在諾因身邊看了好幾眼。

  「我還以為是誰呢,居然是諾因!這打扮挺適合你的,怎麼,有對象?」

  「不是。」

  他對諾因吹了口口哨,「哦,那太好了,不如我來當你的對象?」

  「不要。」諾因「啪」地把他推開,臉色如寒霜般嚴峻,「幾百年不見,利特你還是老樣子!」

  利特被他推到牆上,發出巨大的悶響。

  叫做利特的聖者哈哈大笑,翻身起來,撢撢衣服上的灰塵,嘻皮笑臉又湊過去:「不是老樣子就糟糕了吧。說起來,劍你怎麼沒把那個『小魔女』帶來?我可是為了見她才特意過來,你忍心讓我失望嗎?」

  利特笑著去攬艾昂的手,卻沒撈中,仰頭看見艾昂對他投以鄙夷的視線。

  ……他真沒看錯吧,那個「神之劍」好像對他露出了不耐的視線。

  接下來,艾昂的話證明他剛剛並不是幻聽。

  「當然忍心。」

  「哦哦哦,我們的劍終於有了點反應。很不錯嘛!」

  「……不要叫我劍。」

  「那艾昂弟弟?」

  此話一出口,艾昂的嫌棄隱隱轉成了憤怒,見他皺著眉把手按在腰間的配劍「光之禮讚」上,修長的手指摩娑著劍柄,端正的臉上面無表情,頗有威脅的味道。

  利特內心有股謎樣的感動,感慨道:「快過來,看看我們的劍!剪了頭髮,現在終於成精了!」

  艾昂「刷」地拔劍,回頭已經削掉了利特幾根頭髮。

  「我、我是開玩笑的,不要一言不和就拔劍啊!我們可是有素養的人,是高貴的戰士,還有千年的交情,為了幾句話就刀刃相向……好啦是我錯了!艾昂大人,對不起!」

  其餘幾位聖者也走過來,除了艾昂與諾因以外的五位聖者,只有一位身穿白袍,其中一人帶了妖精伴侶過來。

  眾人花了些時間敘舊,這才把主題帶回重點。

  「說起來,劍……艾昂你家的哥哥呢?」

  「伊薩斯找到了能夠詠唱神之讚歌的人,是人類的女孩子。你們聽說了嗎?」

  淡藍色頭髮的聖者說道:「我這陣子在北方活動,大概聽過幾個安息者的事蹟。是那個樂園的人偶王子嗎?」

  「不是,是女孩子。」艾昂頓了頓,「我從頭開始說起好了。事情是這樣的……」

  大致說完已經過了好段時間,聖者之間本來就有聯繫,很早就感受到弗洛與伊薩斯的逝去,可聽見他們找到了安息者仍備感欣慰。

  眾人閒聊著,又問起了艾昂的近況,艾昂把跟博爾洛的約定說了一次。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神之劍而是艾昂。我答應跟博爾洛王子合作回收人偶核心,作為條件,他必須空出一塊領土給我們,也必須給我們國民的身份。」

  利特拍拍艾昂的肩膀:「辛苦啦!沒想到你毀了神像之外,還搞了這麼多事,可以說是一鳴驚人。」他頓了頓,「坦白說,我一直覺得只有弗洛會做這種事,沒想到居然是你出面跟王家協調。我本來以為,你的眼裡容不下一顆沙子……」

  「我也很驚訝。但是,你就不能坦率的說個謝謝嗎?」

  「謝啦,艾昂哥哥。」

  其餘聖者也學著他喊,艾昂皺著眉頭一臉不高興,擺擺手:「利特,你們幾個去過更多地方,如果有什麼不錯的地方跟我提一下,我找時間去看看。」

  「我是有幾個腹案啦,不如就現在去,免得還要找時間。我們什麼都沒有,有的不就是時間嗎?」

  艾昂道:「我接下來準備去一趟巴基斯塔,地點就交給你選了。我們保持聯繫。如果用魔法找不到我,也可以寫信讓沃特家的人轉交,或者直接去戴爾城找人偶王子。」

  「你給我任務,我就得做啊?你以為你是弗洛嗎?」利特頓了頓,壞笑道:「我知道了,跟小魔女有關吧!」

  艾昂沒想到他會拒絕,愣住了。「你怎麼樣才願意答應?」

  利特拍著他的肩膀:「艾昂,看著我。你看我誠摯的眼神,還不懂我在想什麼嗎?」

  「我從眼神看不出來,但你距離我太近了,我不想讀到你的意念。感覺不舒服。」

  利特湊了過去,幾乎貼到艾昂身邊:「我想去見那位小魔女。我倒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我們的劍變成這樣。」

  「我怎麼了?」

  「唔,就是變得很像人了。你以前可真的是行走的神像啊!」

  「不……」艾昂才要拒絕,居然發現幾個同伴都投來熱切過頭的視線。利特雙手抱胸,儼然一副勝利者的表情:「哼哼,這可是眾人的意志!艾昂你就從了我吧!」

  諾因隔岸觀火,涼涼道:「你不帶他們去,他們也會想辦法跟蹤。你總不想去巴基斯塔時,身後還跟著這串人吧?」

  「從戰力的觀點來說,我是很歡迎。」

  「你真的放心讓這些傢伙出現在芙蕾雅身邊啊?每個人都能洩你的底。」

  利特耳朵動了動。「什麼什麼,難不成是單戀嗎?」見艾昂沉默,「哇」地嘆道:「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夠不拜倒在我們聖者驚人的美貌下,我更感興趣了。」

  「我話就說到這裡,準備走了。」艾昂強硬打斷利特發言,繃著臉站起來:「我先講明,你們要是亂說些什麼話,我會生氣。」

  利特眨了眨眼。「艾昂啊,這樣說只會讓我更感興趣?你不帶我們去,我就想盡辦法擬態成魔獸或者動物跟著你們,在你們約會時、告白時、過夜時……」說著詭異地桀桀發笑。

  利特被用力拍了腦袋,差點被拍到地上。「好痛!」

  諾因甩甩手,微仰頭:「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不能。」

  諾因有點無奈,「你們如果這樣過去,會嚇到人家。你們也不想艾昂生氣吧?」

  眾聖者交換了視線,有誰低聲說:「倒是想試試看。畢竟,很久沒有舒展筋骨了……」

  艾昂瞥了他們一眼,「可以。你們一起上,贏了我就帶你們去找芙蕾雅。」說著光之禮讚出竅,平淡的眼神染上幾分戰意。

  ……有這麼不想讓他們看見芙蕾雅嗎?甚至不惜拔劍。

  諾因扶著額頭,看幾位聖者各自亮出武器。

  聖者之中,約略分為武鬥派與輔助派,艾昂與利特就屬武鬥派。用武器的聖者們性格王往較為好戰、難以管教,特別是公認戰力第二的利特。過去,他礙於弗洛威嚴稍微收斂,現在能找個藉口跟艾昂一戰就興奮起來。

  眼見利特低笑著拔出黑水晶似的魔劍,剩餘圍觀的人還各自戰隊喊加油,諾因覺得十分頭痛。不到一個月前,艾昂才剛毀了三聖者神像、削去長髮,頗有與教會決裂的氣勢。現在,如果在這裡鬥起來,不知道那些信徒們會有多擔心。

  利特笑道:「這算不算是光暗的戰鬥?」

  「即使你用了深淵魔法還是聖者,沒有資格代表黑暗。」

  「是嗎?真可惜。」利特收斂了笑容,淡藍色的眼逐漸轉紅,散發帶著邪氣的紅光。

  眼見戰鬥一觸即發,諾因努力抹掉內心那股看好戲的慾望,對利特喊道:「芙蕾雅好像在結界外,你們要不要趁現在看看?」

  艾昂還沒反應過來,眾聖者雙手一擺撤了結界,瞬間移動消失。

  沃特家眾與伊羅等人在神殿附近等待著,幾位聖者突然現身在眾人面前。

  瞬間移動不是什麼簡單的魔法,在魔法水準普遍低微的瑟伊爾大陸是只屬於聖者們的魔法,即使是誓言服侍聖者一生的格德.沃特老伯爵,也是頭一次看到一批聖者出行。

  其中又屬黑髮與藍髮的兩位聖者特別出挑,黑髮搭上淺淺的藍眸有種特別的氣質,晶亮的眼睛鑲在端正的臉上,勾起意義不明的微笑。

  可他們明明就在不遠處的神殿,又為何撤下結界用瞬間移動魔法?

  愛麗絲拽著爺爺的手,興奮道:「妳看,好多聖者!」

  「不過已經不穿白袍了,算是半個聖者吧。」黑髮的聖者隨手摸了摸愛麗絲的頭,和藹道:「是沃特家的人吧?你們好啊!我們家艾昂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你們得習慣才行,接下來我們還會給你們添更多麻煩喔!」

  「是!」愛麗絲拿起了小筆記本,雙眼放光。

  幾位聖者很快找到了目標。他們沒有商量,一行人逕直走向伊羅與芙蕾雅姊妹,只是神情有些怪異,保持著些許距離交換視線。

  伊羅被品評的視線盯得受不了,忍不住道:「有事嗎?」

  黑髮的聖者道:「我應該沒搞錯吧?這小子身上居然有弗洛的氣味。你看起來不像是能打敗弗洛的樣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算了,等等再追究。」他走了幾步,就停在芙蕾雅面前:「所以說,妳就是芙蕾雅?」

  芙蕾雅愣了愣:「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嗯?當然是因為味道啊,妳身上都是劍……我是說艾昂的味道。」黑髮的聖者有點驚訝,他微瞇起藍色眼眸,「妳一身魔力卻不會魔法,劍還真是寵妳。不,也許不只是寵吧……」

  芙蕾雅有點茫然,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什麼叫做艾昂的味道?

  「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只是對劍來說很罕見而已,那傢伙比妳以為的還要重視妳。」

  黑髮聖者曖昧一笑,他伸手撩起芙蕾雅的頭髮,因為動作太自然,芙蕾雅一瞬間沒感覺被冒犯。雖是同一張臉,他笑起來卻帶點邪氣,看來純真可愛又帶著撩撥。

  他的視線落在芙蕾雅掛在胸口的戒指,眼神瞬間凝固。

  有瞬間,芙蕾雅似乎看見他嘴角勾起了輕微的嗤笑。接著他稍微壓低了聲音:「妳很可愛,也很有魔法的天賦。如果好好訓練,非常值得期待。我挺喜歡妳的,要不要跟我走?」

  艾昂趕到時,聖者們正滿臉好奇地圍繞著芙蕾雅、伊羅與芙妮塔,利特正在與芙蕾雅交談。而利特那傢伙居然對芙蕾雅用了誘惑的魔法,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走?

  艾昂喊道:「利特!」

  話語帶了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焦躁。這做法實在太惡劣了,不論基於什麼原因,芙蕾雅一但答應就會留下疙瘩。若質問利特,他只會雙手一攤,無辜道:「誰知道她這麼開不起玩笑。」

  與輕鬆寫意的外表相反,利特的思維本質是失敗主義又顯多疑,他可能是想用這樣的方法告誡艾昂不要陷得太深。其他同伴雖然沒有利特極端,卻沒有全盤信賴人類,就只是袖手旁觀。卻沒想到,芙蕾雅總是不照著劇本行動。她皺眉乾脆道:「不要。」

  利特怔了怔,雖然被拒絕,卻笑開了。

  「真可惜。」

  利特被諾因責備了一番,毫無誠意地對艾昂道了歉。可憐地芙蕾雅被聖者們來回賞完,看得眼花撩亂,有幾位還送了她一些魔法道具,好比披風以及飾物強迫他收下。

  利特問:「你想清楚了嗎?那可是人類。」

  「我知道。」

  「作為兄弟,我本來應該為你感到高興。但同為永生者,我很珍惜你這位同伴,所以不得不多問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過去,很多同伴都嚮往成為人類,但他們沒想過的是,如果只是沒有意識的劍,就不會為感到痛苦了。」

  兩人站得很近,也因為如此,才感受到他的情緒。不需要閱讀,艾昂從話語中感覺到他的情緒——他是後悔自己從劍變成了人類嗎?

  不,不只如此。他懊悔的是自己仍然活著這件事。

  利特是因為說不出口,才站在他的身邊,希望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憂慮。所以,那個張狂隨意的傢伙,才會像這樣不安地瞅著他。像是害怕激怒父母的孩子,惴惴不安。

  艾昂側過頭,沉默地注視利特此刻臉上的神情。「這是經驗談嗎?」

  利特沉默了很久。「是的。」

  「我可以抱抱你嗎?」

  利特愣了一下,笑道:「不行,只有美女可以。你雖然是美人,可是卻是男的啊!」

  「嚴格來說,我們並沒有確切的性別。更何況,你不試試看——」

  「好啦,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突然這麼貼心,哥哥我有點不習慣。」

  「多來幾次就會習慣了。」艾昂很認真。

  利特哈哈大笑,主動拍了下艾昂的肩膀。「我看起來那麼可憐嗎?」

  「也不是,我比較喜歡你平常的樣子。」艾昂皺眉想了一下,「但是,我很感謝你。請不要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也好。」利特嘆氣,「七十年後同一天,我們在這裡見個面吧。到時候,我再來聽聽,你到底是後悔了沒。」

  「好。」

  利特用力握了下艾昂的手,跟不遠處的諾因擺擺手,瀟灑地離開了。

  他離開不久,聖者們的聚會也散了,諾因也離開了。

  那天夜裡,艾昂頭一次仰望月色卻感到寂寞。他想像著百年以後的自己,那時候,誰都不在了,只能憑藉墓碑憑弔故人。這重複了千年、數萬次的事情,此刻胸中居然帶了點悶痛。不論走哪一條路都是痛苦,所以利特才那副憂慮的樣子想勸他吧?

  明明胸膛裡沒有血液流動,也沒有心臟跳動,為什麼還是會感到痛苦。

  他本想等待然後放手。但是,真的做得到嗎?

  艾昂有生以來頭一次猶豫了。


光與暗的永生者

  眾人與沃特家一行人別過,整裝再次回到帝都巴基斯塔。

  旅途中,艾昂不再專注於發呆,投身製作魔導具。期間,也沒讓芙蕾雅閒著,花了個半天對她曉以大義,希望她作為紅蓮的魂師能夠派上用場。讓芙蕾雅跟著學了一些聯絡與通訊的魔法。

  可惜艾昂真是個很糟糕的老師,拜艾昂的教學能力所賜,兩人旅途間幾乎形影不離。

  艾昂想教芙蕾雅通訊用的風魔法,好幾天沒有進展,正在一籌莫展,聽見有人問:「需要幫忙嗎?」來人正是未來的國王博爾洛,身後還跟著賽莉,卻不見娜塔莉亞。

  芙蕾雅快速地在兩人身上逡巡,總覺得這兩人氣氛好像……有點貓膩?

  往梨約的途中,賽莉多半是為了避開伊羅,很離開房間。偶爾出來,也只是摟著黑貓讀書,即使博爾洛主動搭話也很少搭理。這回走在一起,是有什麼進展嗎?

  還來不及腦補,博爾洛道:「看妳練習了好幾天,應該很辛苦吧。如果總是失敗,要不要從凝結魔力開始嘗試?」

  芙蕾雅一臉茫然:「凝結魔力?」

  博爾洛本來還微笑,笑容卻有點掛不住了,輕輕嘆口氣。

  「我示範給妳看。首先,是把魔力凝聚在手上,就像這樣。」

  只見淡綠色晶瑩的魔力一閃而逝,柔和的風持續吹著芙蕾雅的頭髮。芙蕾雅跟著博爾洛的說明常識,召來一陣狂風,把窗簾吹得亂飛。看到一半的魔法書被風吹得翻了頁。

  博爾洛沉默了半秒。

  「還需要控制一下力道與持久性,接著才是方位。」

  風維持沒多久,很快就散了。芙蕾雅又試了幾次,始終沒成功,風力也忽大忽小。她失敗了好幾天,不禁感到沮喪:「殿下,我是不是沒有魔法天賦?」

  博爾洛愣了下,旋即笑道:「怎麼會?妳這句話最好別說出去,否則有性命危險。」

  「為什麼?」芙蕾雅一臉懵懂。

  博爾洛安靜地微笑著,看了她數秒,看得她心裡發毛。

  「雖說諾泰夏是魔法王國,但是,幾乎只有王家的人有魔法天賦,而且必須從小進行訓練。像是妳妹妹跟派伊森兄弟那樣出自民間,又能夠使用魔法的人非常稀有。娜塔莉亞就是擅長風魔法,也學了至少一個月才能召來風。對聖者大人而言,這確實很容易。對我們來說,卻是想要一步登天,會摔倒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要有人願意稍加指點的話……」他說著看了賽莉一眼,眼中請託的意味不言而喻。

  「拜託妳!」

  芙蕾雅握住賽莉的手,藍眼睛閃閃發光。

  賽莉本來不想答應,最後還是拗不過博爾洛的請託於芙蕾雅的請託。

  「老實說,這不是妳的問題,反倒是妳的老師問題比較大……但我直接教妳又不太合適,我得跟妳家的那位聖者大人談談。他在哪?」

  艾昂正在甲板上,坐在一排顏色各異的晶石礦物面前,感覺到有人過來才停下。

  「你不是在練習魔法嗎,怎麼會跟他們一起過來?」

  「殿下指導了我魔法的訣竅,你看!」

  芙蕾雅抬手,這回倒是照來了安穩的微風。艾昂道:「精靈要教妳嗎?」

  「對啊!因為聖者大人的教學方法太不食人間煙火,不適合我。」

  賽莉正要勸芙蕾雅委婉點,沒想到艾昂只是問:「我也可以一起聽嗎?」

  ……

  於是,芙蕾雅的魔法練習由一人變成了四人一組。

  還是聖者與「不死者」這種奇怪的組合,不久前賽莉還刺殺過艾昂,如今兩人正並肩討論關於魔法的教學方式。

  起初賽莉還惦記著刺殺過艾昂的事,介意者艾昂聖者的身分,說起話來很委婉。

  沒過多久,賽莉才驚覺艾昂聽不懂,只好改了說法:「我聽說聖者們是沛諾諾女神的孩子,出生於魔力豐沛之地,天生就受到元素的眷顧。但是,這裡並不是東方大陸,魔法並不盛行,所以要從最簡單的地方開始。」

  「要從感受魔力開始?」

  「是的。即使是精靈也有擅長的魔法,不能夠像聖者那樣學習所有屬性的魔法。」

  艾昂一臉錯愕:「連精靈也不行嗎?」

  「是的,聖者大人在這方面確實得天獨厚。」

  賽莉特別想從那張端正的臉上拍下去,無奈對方身分還是只能擺出笑臉。

  艾昂卻不說話了,凝神看了她數秒。

  「妳在我面前總是假笑。我們雖然不算友好,現階段也是盟友。妳對我的戒慎卻遠遠超過了小王子。」

  賽莉沒料到艾昂竟然直說,不禁一愣,旋即笑道:「您是聖者大人,我作為不死生物,當然害怕。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芙蕾雅那樣,把您當成『艾昂』其次才是聖者。所以,您才特別喜歡她,不是嗎?」

  ……這就承認了?賽莉意外艾昂回答得如此乾脆。

  艾昂飛快地看了芙蕾雅地方向一眼,將食指放在嘴唇之前。「請妳幫我保密。」

  「我是可以保密,但我覺得效果很有限。您自己也很清楚吧?我認為妳們互相喜歡,為什麼不放手試試呢?」

  「每個人都這麼問我。」艾昂有些困擾,歪頭思考了很久,「可是,喜歡她是我自己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是與旁人無關。但你的態度,好像這也跟芙蕾雅無關。」

  艾昂一愣,「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您的愛真是殘酷,我很同情芙蕾雅。」

  艾昂本來幾乎沒有表情,聞言臉色一僵,「為什麼?」

  賽莉薇笑。「如果您者麼想知道,何不去問本人的意思呢?」

  「我沒有資格問。」

  賽莉愣住:「為什麼?」

  「我喜歡芙蕾雅,可是我不相信她,更不相信我自己。妳不也如此嗎?」

  「真是失禮,我當然相信希爾。」

  「妳相信你們會有未來嗎?」

  艾昂問的不只是賽莉,同時質疑自己。

  兩位永生者雖然分屬光暗,卻為了相似的原因糾結。艾昂毫無修飾的話尖銳地戳穿了內心深處的不安,賽莉咬著下唇,身體嘴唇都在發抖。

  「小王子會繼承王位,在白銀祭的時候就會結婚。可是,不管他再怎麼喜歡妳,終究是國王,不會放下身分跟妳一起離開。妳心裡很清楚,他能為妳做的事情很少。真要往前走一步,代價太大,倒不如就停在這裡,留下完美的句點。」

  聖者大人談起戀愛話題,也是那樣理智又平靜。卻沒想到他說:「弗洛只跟芙妮塔表達心意,利特也為了與人類相愛而後悔。我本來也以為我只有這條路能走。我覺得芙蕾雅太小,又認為時間會讓她改變心意,所以,只要她仍然注視著我,我也會只看著她。」

  賽莉毫無心理準備聽到這樣的告白,不禁覺得有些頭痛。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本人啊!

  「你在向我炫耀嗎?」

  「抱歉?我想說的是,我們都活了許多時光,做過很多錯事。可做錯的事情也許能改,沒說的話就要記著一輩子。」艾昂說,「更何況,不論是否會有好的發展,總歸是個經驗,也許下回可以再接再厲。畢竟,我們都能活得很長。所以……妳要不要給小王子一個機會?」

  賽莉眨了眨眼。「你不是說,我們不會有結果?」

  「這只是我的判斷,不代表博爾洛的選擇。或許他願意放下國家,讓娜塔莉亞公主繼任王位。即使他願意把國家跟性命獻給妳,妳也不會接受。」

  「……你又知道了?」

  艾昂笑道:「妳的靈魂變得很清澈,這就代表妳原諒他了。等到小王子繼承王位,解開了契約,妳就能夠回去東方。我可以告訴妳沛諾諾女神的所在地,懇求她收妳為眷屬。這樣一來,就能重新洗滌靈魂、得到新的身體,浴火重生。但是,如果妳仍然惦記著諾泰夏的事,即使身體重生,仍然會被禁錮在妳死去的那一刻。給他機會,也是給妳自己機會。」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雖然妳可能不這麼認為,但是,對我來說,妳也是永生者、同樣來自東方,算是我的同伴。而且,妳還教了芙蕾雅魔法……」艾昂說到後來,忍不住笑了:「這理由好像有點牽強。我只是想這麼做而已,讓妳困擾了嗎?」

  「不,不會。我只是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好事,感覺像是做夢。」

  「雖然我作為聖者,無法詠唱讚歌,可是,我想要讓精靈『賽琳希莉爾』能夠安息。妳被留在這片土地太久,是時候啟程了。我有這個榮幸,作為妳下一段旅途的領路人嗎?」

  賽莉抬頭去看博爾洛。

  不遠處的他,正笑著指導娜塔莉亞與芙蕾雅,笑得就像個少年。

  「如果洗滌靈魂的話,我就會忘了希爾嗎?」

  「妳會拋下精靈賽琳希莉爾的身分,成為新的人。延續著過往締結的緣分前往下一段旅途,總有一天會再次相遇。」

  賽莉喃喃道:「總覺得有點可惜呢。」

  「妳可以不用立刻下決定,我們有的是時間。」

  「雖然這麼說,但我不想拖太久……白銀祭那天,我再告訴你答案吧。」

  艾昂表情微變,卻點了頭。「好。」

  「怎麼了,白銀祭有什麼不妥嗎?」

  「那天我會跟芙蕾雅待在一起。」

  賽莉點著頭,了然道:「就是去約會嘛。」

  「不……對,就是約會。那天是休息日。」

  賽莉沉默了半秒。敢情聖者大人剛剛那副表情是想說,別打擾我約會?看他抬眼沉默掐著手指,好像在認真計算時間,最後才說:「那就約在半夜吧?」

  「聖者大人,白銀祭那天最好不要跟其他女性單獨見面,容易讓人誤會。更何況,芙蕾雅如果知道,肯定會吃醋。」

  艾昂卻笑了:「會嗎?」

  「肯定會。她那麼可愛,也算是我半個徒弟,我不想惹她傷心。我們就白銀祭隔天再見,到時你可別再說沒空了。」

  艾昂笑著答應,於是,就這樣訂下了簡單的約定。

  ……

  在賽莉的指導下,芙蕾雅學會了簡單的風魔法,第一件事就是拿來聯絡艾昂。

  雖然距離很近,艾昂就在甲板不遠處,他接到訊息時明顯愣了一下。

  「精靈教會妳魔法了?」

  「對啊!雖然能夠傳訊的距離很短,但是感覺很有趣!」

  「……我教妳的時候就學不會呢。果然是我的問題嗎?」

  芙蕾雅被賽莉推了一下,抬頭才看見不遠處的艾昂投來委屈的小眼神。奇怪了,艾昂平常表情這麼明顯嗎?雖然他表情鎮定,但是,這口氣與簡直就像撒嬌一樣。

  賽莉笑道:「當然是您的問題。」

  「妳的敬稱也用得很討人厭。要比魔法,應該是我遠遠超過妳才對。」

  ……原來只是好勝心嗎?

  艾昂後來又試著教了芙蕾雅魔法,除了神聖魔法之外,都是賽莉的教學效果更好。試了幾次,艾昂只好放棄,一臉幽怨地在遠方搗鼓什麼。賽莉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在做製作魔導具。

  「這是結界魔導具吧?沒想到您這麼細心,為我們著想。」

  「這是練習的作品,成功的要給芙蕾雅,把戒指換回來。」

  賽莉一怔:「你送過戒指,還打算要回來嗎?」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賽莉開玩笑道:「反正最終都會送戒指出去,為什麼還要收回來?」

  「好像有點道理。」

  後來聽說艾昂把項鍊改成了手環,讓芙蕾戴上。

  這樣一來,芙蕾雅深上滿是聖者大人溫和中帶點強勢的神聖氣息。芙蕾雅沒接受過正式的魔法教育,對這種作法不怎麼敏感,可是看在博爾洛眼中倒是別有深意了。

  博爾洛道:「現在這樣,只要是不死生物,都不會主動接近芙蕾雅,畢竟她身上可是聖者大人的氣息,簡直就像是……」博爾洛斟酌揀選詞彙,「像是宣示領域似的。」

  賽莉輕笑。「就是在宣示領域吧。」

  ……

  艾昂正把剛做好的手環戴在芙蕾雅身上,卻稍微有點鬆。

  他正試著調整尺寸,讓芙蕾雅試戴,同樣的動作重複了好幾次。

  芙蕾雅本來想告訴他,可以用布料等東西量過尺寸參考,可是又不想放過難得的機會,只好保持沉默。

  去過梨約之後,艾昂的態度似乎有些改變。首先,他不像過去那樣輕易碰觸他,謹慎地保持著距離。往好處想,她宣稱自己是淑女這麼久,艾昂似乎終於把她看成了女孩子。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就不該親自為她製作魔導具、教她魔法。

  這樣下去,她會一直以為,自己對艾昂來說很特別。

  艾昂執起芙蕾雅的手,用食指與中指圍成了環形繞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微涼,神情專注而認真。

  近距離地看,他的睫毛很長,陽光照在他身上有種神聖而透明的氣質,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艾昂淡淡問了句:「妳比較適合光明魔法跟風魔法,但這兩者之中,妳好像比較喜歡訓練風魔法?」

  「……說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很重要。你看,如果我學好了魔法,就能夠聯絡諾因了!」

  芙蕾雅本來想說,要是你離開之後,我就能用魔法找到你。可是,這句話實在太感傷,她不敢也不願意說出口。

  「說起來,你最近好像跟賽莉很要好。你們都聊些什麼?」

  艾昂頓了頓,表情很為難:「可以不說嗎?」

  「當然可以。」芙蕾雅內心有點堵,臉上卻只能維持笑容。她本來想忍下去,可是,想到艾昂可能隨時會離開,突然覺得沒必要忍耐。「明明是我先認識你,這段時間也是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是,你有什麼話都不告訴我,甚至寧可去找刺殺過你的人。」

  艾昂垂首看著她,表情冷淡,陰晴不定。許久,卻笑了。

  「她的靈魂比過去穩定了很多,好像跟小王子解開了一部分心結。我問她想不想回去東方,開始新的人生,她還在考慮。還有什麼想問嗎?」

  他的口氣很溫柔,寬容中帶著點溺愛,好像問什麼他都不會生氣。仔細一看,還能看見他嘴角噙著不明顯的笑容,通透的淡紫色眼眸凝視著她。

  此時此刻,艾昂正專注地凝視著她,好像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這視線太難承受,芙蕾雅慌忙挪開視線。

  「這、這可是你說的,我問什麼都不准生氣!」

  「好啊。」

  「艾昂你喜歡賽莉嗎?」

  艾昂一愣,「喜歡。」

  他回答得快又乾脆,換芙蕾雅愣住了。「……這樣啊。」

  雖然她明知艾昂的意思,卻不免失望,甚至有種被拋棄的感受。艾昂遲疑著該不該出言安慰,芙蕾雅卻說:「那我呢?」

  芙蕾雅看著艾昂露出特別為難的表情,她實在害怕聽到答案,忙道:「好了,這不用回答我。換下一題!」

  此刻,幼小的少女垂著肩膀,拼命忍耐著的表情格外惹人憐愛。似乎聽見艾昂嘆息。「妳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對妳不好嗎?」

  「你想要談話對象時,第一個想到的本來都是我。我只是想要跟你一起煩惱,可是,你是聖者,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所以我就想,這樣也沒關係,如果我學好魔法,就能夠隨時聯絡你。這樣總不至於讓你困擾吧?」

  「喀」一聲,手環精準地卡在手上。

  「我在手環裡面留下了通訊用的寶石。只要妳想見我,我就會去見妳。所以,不需要為了找我而學風魔法。至於談話對象的問題……」艾昂微微笑,「我想談魔法的事情,還是會找賽莉。關於諾泰夏的事情,我還是會找小王子。但我現在知道,想談自己的事情,只能找妳。」

  芙蕾雅被艾昂此刻的笑容亮晃了眼,好段時間才找回了聲音。

  「只要是妳找我,我就不會覺得困擾。」

  艾昂此刻的表情太認真了,像是戀人說出的保證,芙蕾雅忍不住心跳加速。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如果不是我的話,肯定會誤會。」

  艾昂摸她的頭,眉眼間都是笑。「好,那就只跟妳說?」

  芙蕾雅一時被自己的話弄得語噎,拒絕或者否認都有點奇怪。她不知道要往哪裡看,只有盯著手環瞧,下意識地伸手摩娑著寶石。

  芙蕾雅本來覺得艾昂就像白水晶那樣,心思晶瑩剔透能夠一眼看穿,最近的她卻讓芙蕾雅看得益發不明白了。先是戒指後是手環,還說出這種保證似的話。說要離開,卻為她留下,繞得她暈頭轉向,卻沒有勇氣發問。

  「艾昂,你最近說話方式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是嗎?」

  芙蕾雅本想說:以前的你根本不會說這種曖昧的話,又覺得說出口似乎太自戀了,只有挑了安全牌:「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生氣。」

  艾昂仔細注視她的表情,「害怕嗎?」

  芙蕾雅微微臉紅:「是不至於,只是因為你在戴爾城的時候感覺比較溫馴,也比較沒有架子。到了梨約之後,我才第一次看到妳展現出聖者的形象感覺像是別人似的……啊、但我不是說不好,只是有點不習慣。」

  「我已經脫下了白袍,如果沒有必要,也不會用聖者的身分公開發言。所以,妳只要熟悉在戴爾城的我就好。」

  總覺得,艾昂此時斟酌詞語說話,只是為了讓她安心?

  「妳好像很不安。」

  「……這、這麼明顯嗎?」

  艾昂語氣漠然,態度卻很溫和:「妳本來是害怕未來,現在感覺不安卻是因為我。如果妳像其他人一樣把我當成聖者,我會覺得有點寂寞。」

  「寂寞」這個詞在艾昂口中說來別具深意。芙蕾雅耳朵微熱,艾昂說這話的時候態度淡然,甚至不用詢問語氣。

  「在妳找到想做的事情之前,我會陪著妳。」

  他本來想伸手握芙蕾雅的手,卻又收了手。

  聽聞這番話以前,這樣的舉動不免讓芙蕾雅內心有點受傷。可是,他的動作與語調並非拒絕。感覺更像是忍耐著不去碰自己珍視的東西。

  ……不,這一定是誤會。芙蕾雅笑道:「好啊!可不能食言喔!」說著還教艾昂跟她打勾勾,看艾昂表情困惑地照做,總覺得他好像更可愛了。

  「大概明後天就會抵達帝都了,一定會接觸到黑霧。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如果拖累行程怎麼辦?」

  「那就拖累吧。那是小王子該著急的事情,不是我。」

  芙蕾雅輕笑。「真壞。」

  「我只是覺得,妳的身體比諾泰夏的王冠落在誰頭上更重要。更何況,小王子本身就是魔法師,身邊還有精靈輔助。」

  艾昂伸手碰觸芙蕾雅的手環。手環的紋路猶如被魔力填滿,散發神秘的光芒。

  「接下來的時間,還是好好學神聖魔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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