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精靈魔法
「妳是我的」
清醒前，聽見艾昂的聲音……那聲音好近？
森林很暗，遠天能夠稍微看見白天的光芒。由於營火與艾昂的結界，芙蕾雅睡得還算安穩。半夢半醒的芙蕾雅迷糊地睜開眼睛，正好看見艾昂的下巴還有薩姆的翅膀。
這姿勢難不成是……膝、膝枕？芙蕾雅瞪大眼睛，感覺臉上發燒，這下瞌睡蟲全部跑光了。該裝睡還是乾脆爬起來？唔，裝睡肯定會被發現。艾昂應該不會在意……吧。
芙蕾雅正陷入天人交戰，卻聽見艾昂微微抬起嘴角，好像在笑。可是那笑容完全稱不上友善，艾昂正捏著薩姆的翅膀，發出低低的笑聲。
「說，是誰派你過來的？」
「……」
「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選擇說實話。即便染成黑髮，我依舊會遵循光聖皇的教誨，儘可能地仁慈。就像現在——我能取你性命，但我沒有那麼做。」艾昂語氣很平靜，表情卻在營火地照耀下顯得晦暗不明，「告訴我，你剛剛想對芙蕾雅做什麼？」
薩姆還是沉默。
「還是不說嗎？」艾昂嘆了口氣，「薩姆，我可以饒你不死，也可以立刻殺了你……這一切都取決於你的回答。」
「我就說了，我只是一時興起！」
「你沒有說實話。好了，薩姆，你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你剛剛想對芙蕾雅做什麼？」
「我只是——」
「薩姆，老實說！相信我，他真的會下手。」茉莉壓抑地喊。
薩姆細小的眼淚落在芙蕾雅臉上，有些微妙的熱度。
「不行，為了妖精族、為了人類，也為了瑟伊爾大陸上的所有生靈……我一個人的犧牲，嗚嗚嗚……」
「我們聖者雖然外觀跟人類很類似，卻沒有味覺。看其他人幸福地進食，我總覺得特別羨慕。」艾昂說撫摸著薩姆的頭髮，燃燒的烈焰只剩下一半左右，那便是艾昂的傑作。艾昂瞇起藍色的眼睛，「吸收魔力的感覺，大概跟進食很類似。妖精的身體由純粹的元素組成，以食物的角度來說……應該非常美味？」
昔日的聖者大人徹底變成反派角色。即便這樣，芙蕾雅還是覺得艾昂很帥氣。
嬌小的火焰妖精身體緊繃，身體以至於翅膀都顫抖著。
從對話可以推測出事情的始末，大致是薩姆試圖靠近自己卻被艾昂抓住而逼供，薩姆打死不從，決心從容就義。
芙蕾雅心情複雜，也沒有裝睡跟害羞的心情。
「艾昂，等等！」
「抱歉，吵到妳了？」
「那個無所謂。薩姆，拯救大陸上的生靈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作為妖精族的代表，我絕對不會對惡勢力低頭！」薩姆的語調慷慨激昂。
……
這絕對是搞錯什麼了。
「我記得深淵魔法中好像有部分能夠用於逼供。」艾昂徹底失去耐心，「最後一次，我給你三個選擇。第一、老實告訴我答案。第二、被我吸收，第三，當芙蕾雅的玩具。你選哪一個？」
薩姆口中叨念著光明神的咒語，大概是希望仁慈的神能夠施捨幸運給自己之類的祝禱詞。
「哦，我親愛的光聖皇。您的使徒……」以下省略一千字。
「你唸錯了，光聖皇的名字不是那樣。還有順序也不對。」艾昂糾正。
「我選擇第三種。」薩姆說。
於是，芙蕾雅多了隻妖精當寵物。
此後四天，艾昂與茉莉放棄跟薩姆溝通。薩姆安定地當移動的暖爐。拜他所賜，芙蕾雅即使在野外也充分地享受森林中的熱水浴。
「吶，薩姆。你剛剛說的保護大陸到底是什麼？」
「我是不會說的！」
「我覺得你不可能打贏艾昂。只要你不做什麼奇怪的事，我可以幫你替艾昂求情， 讓你回家。」
「……不愧是奸詐的人類，居然使出這種邪惡的招式。但我是不會屈服的！」
芙蕾雅終於確定了。眼前的妖精不只頭腦簡單，還有被害妄想症。他對艾昂特別戒慎、很討厭茉莉，卻把芙蕾雅當成邪惡又愚蠢的人類。
「薩姆在妖精內，應該很優秀。要不要說說在妖精族內的事情？」
「那、那當然！所以族長大人才會派我過來探查。」
薩姆朝臨時的木桶吹了口氣，水溫稍微提高。他似乎對自己的貢獻頗為得意。
芙蕾雅對妖精這種族的智商感到特別懷疑。
「真可惜，你差一點就能夠從艾昂手中逃出去了。」
艾昂頗奇怪地看過來，被芙蕾雅用熱水攻擊，只好又轉回頭。看他那表情，大概是想問「為什麼要說謊」。茉莉在一旁偷笑。
在芙蕾雅連哄帶騙之下，薩姆自己說出了原因——
「是族長大人叫我來的！他說，有個人類被聖者帶進森林，身上還有很多保護的咒文。這個人要不是人類的重要角色，就是需要特別戒慎的對象。」
芙蕾雅大概猜了個七七八八，順著薩姆的話說下去。
「結果居然看見聖者墮落了。」
「就是說！要是我再快一點，肯定能夠把消息帶回族裡。」薩姆很是氣憤，徹底忘記眼前的是他的敵人，「公主大人，那個聖者為什麼綁架妳？」
……
芙蕾雅覺得薩姆應該見見世面。
「我不是公主。」
「妳說妳不是公主？那麼，妳是魔王轉世還是西方聖女？」
這些聽起來特別高端的名詞，讓芙蕾雅一臉茫然。
「我看起來像嗎？」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要在你身上用那麼多魔法？」
芙蕾雅眨了眨眼睛。
「有將近百種的防禦跟追蹤魔法！」薩姆的聲音拔高，聽起來有些尖銳，「不是重要人物，就是危險人物。」
「……有那麼多嗎？」
「是的，而且這還不包含我感覺不到的高階魔法。那種複雜魔力的組織方法，簡直是藝術等級！」薩姆深沉地點頭，「我們以為妳是什麼危險生物，所以才來偵查。卻沒想到，最危險的居然是聖者……」
「艾昂才不危險，是因為你惹他生氣。」
「他當然很危險！我只是想拔妳的頭髮回去交差，他就想吃了我。」
芙蕾雅望向艾昂，艾昂維持轉過頭的姿勢，好像沒聽見。
「因為你看起來很可疑。」
……
終於問出薩姆的目的，再經過兩天的觀察——當然包含艾昂跟茉莉的魔法調查——薩姆除了疑神疑鬼之外，確實沒有加害芙蕾雅的意思。
芙蕾雅道：「我們讓薩姆帶我們到湖邊，剩下的路地圖上應該有。我們就放他離開，這樣如何？」
「我沒意見。艾昂呢？」
黑髮藍眸的聖者說出令人意外的發言：「等到離開森林之後再放他走。」
「真意外。你不是希望他早點離開，免得芙蕾雅老是跟他說話？」茉莉低聲問道，艾昂沒有否認，「我的元素魔法不怎麼樣，要是妖精離開了，就不能夠洗熱水澡了。」
「……你把薩姆當成工具？」
「還有人質。」
茉莉扶額：「不要說出像是反派的發言！聖典裡面是這麼教的嗎？」
「聖典裡面說，聖者作為神的使徒，所有的作為都是為了神，有深遠的意涵。這些作為不容質疑，也絕對正確。妳希望我按照聖典所說的做嗎？」
「……千萬不要。」
＊
討論之後，兩人交給芙蕾雅決定。芙蕾雅在熱水澡跟薩姆的自由中猶豫不決，最後決定詢問薩姆的意見。
「薩姆，我跟艾昂說過了，他會放你自由。你可以帶我們到森林之泉那裏嗎？」
薩姆的眼睛睜大，大眼睛瞬間盈滿淚水。這妖精也太愛哭了吧！
「當然可以！嗚嗚嗚，芙蕾雅對我最好啦！不像那邪惡的黑髮聖者跟假精靈。抱歉，我不該說妳是狡猾又奸詐的人類。」
「別擔心，我在這個森林活了三百年，絕對沒有比我更好的嚮導了！」
薩姆對芙蕾雅比了個拇指，愉快出發地替芙蕾雅蒐集晚餐的莓果。
得知這個結果後，艾昂態度意外地普通。「我知道了。」
芙蕾雅大感意外，「還有呢？」
「他好像很喜歡妳。這樣也好，接下來就不需要特別燃燒營火了。」
「等等，火焰是為了逼退野獸！取暖只是其次。」茉莉吐嘈。
「有野獸的話就擊退，皮跟牙齒還可以賣錢。」艾昂掐指一算，「離開森林大概還要一週，一天碰上兩只就可以賣……」
艾昂似乎真的開始考慮這個提案了。
「不要用那種貧困的方式賺錢！你可以拜託伊羅或萊恩，跟他們一起接高階的任務。」
「可是，這樣就沒有累積財富的感覺了……」
要不是茉莉極力反對，他可能會想出什麼吸引野獸再一次消滅的戰術。雖然這樣做起來確實效果卓越，卻造成意料之外的麻煩，這體現在隔天被魔物包圍的時刻。
夜半，負責守夜的茉莉發現他們被二十隻超大型蝙蝠圍繞，叫醒了芙蕾雅。芙蕾雅迷糊地抬頭環顧四周，若無其事地躺回艾昂身邊，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芙蕾雅！別睡了，那是吸血蝙蝠，數量這麼多，就算是艾昂也不可能……」
茉莉話還沒說完，艾昂輕輕抬手，火焰的箭矢精準射向包圍他們的蝙蝠，散發出微妙的烤肉香。
「好香哦。要是用冰魔法的話，可以把它冷凍起來。」
「說得也是。不過，這種蝙蝠可以吃嗎？」
芙蕾雅跟艾昂討論起把魔物當成食物的各種知識。
「芙蕾雅，吸血蝙蝠很危險！」
芙蕾雅以熟練的姿勢切開蝙蝠，拉出內臟。這種淡然的反應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你、你不怕嗎？」薩姆的聲音在顫抖。
「牠們很弱。」芙蕾雅說。
——芙蕾雅對「危險」徹底麻痺、對強弱標準異常扭曲。這也不奇怪，因為她的標準根本不對！於是，在茉莉鄭重警告下，艾昂才稍微理解茉莉的擔憂。
「只要讓芙蕾雅也能夠處理那些魔物不就好了？」
「那你得先讓她學會基礎符文吧！」
艾昂漫應著，正熟練的用小刀解剖被烤熟的魔物，將魔石跟肉分開，分成幾堆。仔細一看，居然還是用銀幣為單位！
……
「聖者爺爺碰到錢也變得如此世俗啊。」
「那是因為我要還債，這還是為了妳。」艾昂皺著眉，顯然對「爺爺」這個稱呼非常感冒，「妳的身體是我從伊羅那裡買來的。為了及早離開戴爾城，必須抓緊任何賺錢的機會。按照目前的速度，我還要七年又六個月二十三天才能夠償清債務。」
伊羅是芙蕾雅青梅竹馬的人偶師，跟茉莉有很深的淵源，也是她喜歡過的人。「從伊羅那裡買下來」其實不算錯，可惜聽在薩姆的耳中就完全不是那回事。
「居然還進行人口買賣！」薩姆倒抽一口氣，火焰狀的頭髮因為震驚而劇烈搖晃，「這不是我知道的聖王，你一定是冒牌貨！」
艾昂一臉鄙夷地看著薩姆，「聖王本身就是他人的贗品。看來你對聖者的了解有限，還以為這種話算是攻擊。」
「居然承認了！」薩姆發出近乎尖叫的聲音。
艾昂直接無視薩姆，雙手抱胸地俯視茉莉。
「聽好了，妳的身體是我的東西。我不求感謝，但妳應該對我有起碼的尊重。」
「才不是！」這發言讓茉莉滿臉通紅，忙著否認，「不要用那種引人誤會的說法！你的語文太奇怪了！」
艾昂道：「我可以讀千年前留下的詩句，更精通咒文語。我的語文造詣沒問題。」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使用這詞彙的語境很奇怪啊！」
看芙蕾雅跟薩姆的反應，艾昂也知道他們的解讀跟自己想像的很不一樣。
「……是嗎？」
「我知道啦，我不叫你爺爺了！拜託你別再用那種說詞，好像我跟你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一樣。」
「沒有嗎？」艾昂看來有點落寞。
雖然知道艾昂的意思不是戀愛的意思，但芙蕾雅的眼神仍由好笑轉為懷疑，更別說薩姆了。他的動搖完全體現在那頭搖曳的頭髮上。
「沒有！不要一臉受傷的表情！」
……
在崩潰與好笑間搖擺的茉莉，鄭重地拍著艾昂的肩膀。
「聽我說。我不討厭你，也並非對你毫無謝意，我們是朋友。但是，從剛剛開始，你的詞彙就用得很奇怪啊！從『跟伊羅買來』那裡到『妳的身體是我的』全部都很奇怪啊！」
艾昂一臉懷疑，「是嗎？」
艾昂以外的兩人一妖精沉痛點頭。看見薩姆也點了頭，艾昂很受打擊。
「艾昂，你知道『從某人那裡買來』通常用在什地方嗎？」
「當然知道。像是買蘋果或者果凍？」艾昂自信滿滿。
後面那個舉例絕對是因為伊羅常常叫艾昂跑腿。茉莉努力壓抑翻白眼的衝動，「錯！是奴隸交易，奴隸交易！你那種用法常見於替妓女贖身。」
艾昂一愣，「妓女是什麼？」
「居然要從那邊開始嗎！」
茉莉對艾昂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說教。
……
歷經誤會與混亂之後，薩姆對茉莉的態度有些改變。
「真是辛苦妳了。有這樣的主人很辛苦吧？」
「不要學艾昂的用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薩姆對艾昂寬容很多，那態度也不是崇敬……芙蕾雅想著，突然察覺了薩姆對艾昂的態度。簡直像是關懷地看著孩子的父母嘛！
森林之泉
遇見薩姆後第三天，三人一妖精終於找到位於森林中央的泉水——也就是旅程中的森林補給站。回到地圖上繪製的地點，也意味著他們終於從餐風露宿中解脫。
這個被叫做「森林之泉」的地點，其實是個容納三棟獨棟建築的空地，中央則是森林中的泉水。遠遠地看見泉水，薩姆就從芙蕾雅的腰包中跳出來，口中一邊嚷嚷：「族長大人！我回來了！」
仔細一看，泉水邊聚集著大概十五隻妖精，薩姆在一名水妖精身邊轉悠，看起來那就是他所謂的族長，也就是叫他前去試探芙蕾雅一行人的妖精。
泉水旁是幾名旅人打扮的人正在閒聊，有男有女，最奇特的是他們身上坐滿妖精，在能看見妖精的眾人前形成微妙的場景。一個妖精正在扯男人的鬍子，另一個則試著替女人梳理頭髮。
「打擾了。我是伊恩．派伊森，這裡是森林之泉嗎？」
「喲！新人嗎？歡迎歡迎，我是這裡的主人雷洛。要在這裡休息嗎？」
為首的鬍渣男站起來迎接他們，上前搭艾昂的肩膀。
「這兩位小姐是你的同伴？」
「是的，請幫我準備三人的房間跟一人份的食物。」
男子領著他們到木屋的角落，終於收拾行李，三人在客廳問雷洛旅程的事情。
「伊恩？」
有人喊了艾昂冒險時使用的假名。
艾昂還沒轉過頭，就被雙纖細的手從身後摟住，直接被那個人摟到懷裡。
聲音的主人是個膚色黝黑的美人，身上穿著合身的輕甲，打扮看起來應該是少見的女戰士，比艾昂還高一些，淺金色的頭髮綁成高馬尾。重要的是……身材超好！芙蕾雅看得眼睛都直了。豐滿的胸幾乎貼上艾昂的手臂，態度親暱。本以為會看見跟接觸茉莉一樣的反應，艾昂態度卻非常自然，看得芙蕾雅有點吃醋。
不不不行，因為這種事情吃醋是小孩的行為！我是成熟的大人！芙蕾雅對自己精神喊話。
「菲莉絲？」
菲莉絲湊向艾昂，幾乎吻到他的瞬間——艾昂面無表情地給了菲莉絲一個肘擊。
「放開我。」
「好痛！你還真的打？」菲莉絲發出悲鳴。
雷洛發出爽朗的大笑，對艾昂比了個拇指：「這一擊真棒！」
那力道實在不留情，菲莉絲痛得彎下腰，發出不知是滿足還是疼痛的呻吟，「這種粗暴的態度，果然是我的伊恩！我正要回城，你們呢？」
「我們去梨約。」
「真可惜，不順路。」菲莉絲的視線落在艾昂身後的兩人身上，特別在芙蕾雅身上停留更久，「哎，不是吧！我們的獨行俠居然帶著女人，還是兩個。伊恩，不介紹一下嗎？」
「菲莉絲，這是芙蕾雅、那是茉莉。」
菲莉絲發出不滿的聲音，「就這樣？」
「妳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夠了。」艾昂得語調特冷淡，面對芙蕾雅等人卻是不同的表情，「芙蕾雅、茉莉，這是菲莉絲．格里曼。是我在戴爾城認識的女性冒險者，實力中上，跟我組過幾次隊。」
這種介紹很符合艾昂風格。客觀地幾乎有點冷酷，菲莉絲的笑臉僵了僵。
「我是菲莉絲。」
「妳好。」芙蕾雅提裙行禮。
「真可愛的小淑女。伊恩，你怎麼把她帶來這種地方？」
「……這跟妳有什麼關係？」
「哎，你還是老樣子，拒絕得真狠——你那是什麼眼神，有話就說啊！」
「是妳自己找我說話的。如果妳喜歡好看的人，我能夠寫介紹信給妳，只要花點錢就能夠隨意碰自己喜歡的類型。」艾昂說，「當然，也可以按照妳的反應，假裝成不情願的樣子。」
芙蕾雅第一次知道，原來艾昂可以這麼難相處，對菲莉絲還挺沒有禮貌。
艾昂面對萊恩時，也經常露出一種帶著困擾的表情。萊恩表示「那是一種親切的無奈」，並對此感到特別得意。對菲莉絲卻不是這樣。那種發言，就好像艾昂拒絕搭訕的口吻，強勢又不留情。
菲莉絲自討沒趣，「那邊的美人，叫什麼？真特別的髮色，簡直就像精靈一樣……」
「我是茉莉，確實有一些稀薄的精靈血統。」
「就是說，妳可以看見妖精嗎？」
「可以啊。」
茉莉說自己來自東方，委託艾昂護送自己回去。兩人很快聊開，菲莉絲熱情地介紹了幾個景點，兩人很快熟絡起來，把艾昂跟芙蕾雅撇在一邊。
芙蕾雅索性提議去看薩姆，兩人便往屋外的森林之泉出發。
終於遠離菲莉絲，芙蕾雅忍不住問：「菲莉絲是不是喜歡你啊？」
「是啊。」
沒這回事。怎麼可能。芙蕾雅本來以為艾昂會這樣回答，驚愕地望向他。艾昂還是雲淡風輕的表情補充，「因為她告白過，被我拒絕了。從反應看起來，她還沒有徹底放棄。」
「你、你說什麼！」
「妳不是看出來了，為什麼那麼驚訝？」
「那是因為你的反應太冷靜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這有必要特別說明嗎？」
「有！我需要心理準備！菲莉絲是怎麼回事？」
「我跟她偶爾會在同個隊伍。某次任務救過她，她就跟我告白，被我拒絕。」艾昂一臉困惑，還是開始解釋：「之後，她還是繼續告白，拒絕好像不太有效。有時候隊伍的其他人也會表白，有時候會覺得困擾。之後，我就向伊羅請教拒絕的訣竅。」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我本來想說，但是伊羅建議我保持沉默。他說，要是被發現坦誠就好。」
……伊羅還真說對了。
派伊森兄弟都長得不錯，是公認的美男子。過去伊羅還以「殘酷的拒絕方式」著名。芙蕾雅真心希望，艾昂找的不是伊羅而是弟弟萊恩。
「為什麼我能告訴伊羅，卻只有妳不行。是因為未成年嗎？」
芙蕾雅有點臉紅：「才不是那個緣故！伊羅怎麼說？」
「他說要對拒絕的對象儘可能地冷淡，維持最低限度的禮貌。一般來說這很有效。不知道為什麼，卻對菲莉絲沒有效果。有時候她還很開心……妳覺得我該怎麼做？」
這種事情不要問我啦！芙蕾雅內心咕噥著，「也許是因為……菲莉絲喜歡那種態度吧？」
「喜歡被冷淡對待？」艾昂皺眉回想著，「好像是這麼回事。」
「應該溫和拒絕菲莉絲，這樣會比較有效。」
「我知道了。」艾昂似懂非懂地點頭。
艾昂只想過拒絕。或許，他拒絕的對象不只菲莉絲，而是所有的人類？如果真的是這樣，不管過了多久，不管成年與否，她都沒有機會。
討厭的想法在腦中盤旋，不問出來實在太痛苦了。
芙蕾雅停下腳步，「艾昂，你有沒有考慮過答應跟某個人交往？你說過想要成為人類。如果有了交往的對象，不就更接近人類了嗎？」
艾昂回頭看她，陷入思考性的沉默。
「……我不知道，我沒有仔細考慮過。」
啊啊，喉嚨好乾澀。艾昂注視她的視線好像拷問一樣。
「難道是因為跟人類戀愛會不幸嗎？」
「妳之前不是說，那只是選擇性記錄造成的結果。妳不相信這個說法嗎？」
「我想要那樣相信，但我不是很確定。艾昂討厭被人類喜歡嗎？」
心跳好快，這樣表示會太明顯嗎？還是太不明顯呢？
艾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沉思。這份安靜讓等待的酷刑拉得更長了。
「也不是那麼說。我不擅長應對那種類型。雖然我不討厭菲莉絲，但覺得跟她相處很麻煩。只要有她在，我就完全沒辦法放鬆，只想逃跑。我在她的話中感覺到期待。但是，我不想回應那份期盼。」
……好吧，不愧是艾昂，完全沒有接收到她的暗示。心情在沮喪與鬆了口氣之間徘徊。
「你有沒有考慮過……溫柔一點的拒絕方式？」
芙蕾雅為自己的失敗主義感到有點絕望，以失敗為前提的告白也太悽慘了。
「那是她的感情，並不是我的。」艾昂的表情逐漸變得驚訝，「為什麼露出那種表情，我說錯什麼了？」
芙蕾雅無法維持冷靜。感覺心好痛，就好像被拒絕的不是菲莉絲，而是自己。
雖然那不是告白之後的回應，也不是艾昂對自己的想法。或許是單戀之人特有的纖細、自我投射或者是自尊心？芙蕾雅覺得這樣的艾昂非常可怕。
她喜歡艾昂，也一直把艾昂當成有點厲害的人看待。直到現在，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艾昂非人的冷酷。芙蕾雅抓著左胸的位置。
「要是我也……」
「芙芙芙芙蕾雅——！族長大人答應讓我替你們帶路了！」
薩姆以歡脫的聲音喊著芙蕾雅的名字，奔向她的懷中。話題中斷，芙蕾雅以將薩姆捏爆的氣勢握住薩姆。
「怎、怎麼了？妳的表情好可怕！」
因為你打斷了我的告白！芙蕾雅在心中將薩姆像風車一樣亂轉、把水澆在身上，竭盡全力用想像虐了薩姆一遍，這才壓住施暴的怒氣。
芙蕾雅咬牙，從齒間迸出幾個字：「沒、事！」
「妳剛剛想說什麼？」艾昂湊過來，芙蕾雅發出悲鳴，後退了好幾步，「別靠過來！」
艾昂沒有理會，維持相同的距離凝視她，視線頗有壓迫感。
「妳跟菲莉絲不一樣，妳是特別的。」
「……是、是嗎？」
艾昂的神情與「特別」這兩字安撫了她。
芙蕾雅想起菲莉絲意有所指地認出她，突然感到安心。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很熟悉，也被旁敲側擊地問過跟艾昂的關係。他們背後的竊竊私語跟揣想都讓她感到愉快。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對此不滿，但我認為我有必要深入解釋。」艾昂觀察著她的表情，試著拍芙蕾雅的肩，這次卻停住了，「我數次表達拒絕之後，伊莉絲還是繼續纏著我。既然他不在乎我的意願，為什麼我要在乎她的情緒？我在乎妳，但我不在乎她。」
艾昂亟欲解釋的樣子，好像跟女友解釋似的……這個想像讓芙蕾雅的情緒微妙地飛越起來。
「……我會考慮妳的意願。所以，今後我不會主動靠近妳，不要擔心。」
然後被下一句話打到地獄。
「芙、芙蕾雅，快放手！好痛啊啊啊啊——！」
用力過頭的結果，手掌稍微燒傷，在艾昂的治療下很快恢復。艾昂確定她手掌恢復後，淡淡地補了句：「要是想要殺他，把他扔到水裡會更有效。水是他的剋星。」
「好。」
「芙蕾雅！還有你這幼稚的傢伙，吃醋也不是這樣吧！」
「我只是提供了有效率的做法。」
「族長大人！我需要保鑣！」
前車之鑑
之後，艾昂偕同芙蕾雅見了妖精的族長。
這位妖精族長跟故事中的描述差不多，是個優雅纖細的妖精，聲音細細軟軟有如音樂，態度溫柔謙和。聽說了艾昂正在練習元素魔法之後，族長允諾親自傳授艾昂妖精魔法。之後，她與茉莉見面，為薩姆做過的事情道歉，並承諾幫助他們前往森林。
他們決定在這裡待一週。一切都非常順利，但芙蕾雅非常鬱悶。
她在定期聯絡時，對父親與妹妹轉告了這個好消息，結束對話後，新婚的妹妹芙妮塔罕見地主動聯絡。小小的娃娃以超乎想像的靈巧姿勢跳上窗框。不愧是頂尖人偶師，能夠用結構簡單的傳訊人偶做出這種複雜的動作。
人偶對芙蕾雅行了個提裙禮，「午安，芙蕾雅。」
「……芙妮塔啊。什麼風把妳吹來的？」
人偶坐在窗框，跟芙蕾雅一起看著夕陽，「今天聯絡時，我覺得妳好像沒什麼精神。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
「跟艾昂有關嗎？」
「妳怎麼知道……啊！」
芙蕾雅猛然回頭，看見布製人偶那千篇一律的笑臉，她立刻察覺自己被套話了。
「抱歉。不過，作為單戀聖者的前輩，也許我能給妳一點建議哦？」
芙蕾雅本想否認，最後卻打消了念頭。直到現在還否認，簡直欲蓋彌彰。芙妮塔也喜歡過另一個聖者，還是兩情相悅，在確定心意後，卻親自為他送行。
這樣的芙妮塔確實很夠格給她建議。
「可是我是姊姊啊！怎麼能夠向年紀比我小的人尋求建議！」
「沒那回事。伊羅年紀也比我大，有時候我也會給他建議。」
芙蕾雅覺得有點道理，心情鬱悶加上煩惱許久的結果，她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芙妮塔說了。
「原來是這樣。」
人偶陷入了沉思，雖然依舊是笑臉，芙蕾雅就是知道她在沉思。
「……但是，艾昂沒有說妳不能靠近他。」
芙蕾雅猶如醍醐灌頂，放下心中大石。她一股腦兒地將其她憂慮一併說了。
「要是告白失敗怎麼辦，很丟臉啊！」
「還要忍耐四百五十四天，我受不了！」
「我覺得我配不上他，我什麼都不會。」
「父親還在艾昂面前說我三分鐘熱度，太過分了！但是、但是……不要隨便幫我決定好不好！」
「為什麼要忍耐四百五十四天？」
芙蕾雅垂下頭，「那天我就成年了，終於具備了告白被拒的資格。」
「為什麼以被拒絕為前提？」
「因為……因為……」芙蕾雅突然愣住，「我不知道，因為聖者都是高嶺之花。我這種凡人配不上他。而且，他拒絕伊莉絲的方式好可怕！要是我被那樣拒絕的話，可能就一蹶不振了。」
「……總覺得這種對話好有既視感。」
芙妮塔接著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原來她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也看過伊羅拒絕依萊雅的方式。非常嚴厲又不留情。看來，艾昂那種嚴厲的拒絕方式果然是伊羅的真傳。
芙蕾雅發出細微的悲鳴。「怎麼辦，我應該告白嗎？」
「等等、這要問我嗎？」
「我就是不能決定才問妳嘛！我不想再煩惱了。妳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不管結果怎樣我都會接受！」
芙妮塔的態度軟化了一些，芙蕾雅決定加點勁兒。
「……這樣啊。那麼，妳為什麼煩惱？」
起因是菲莉絲。菲莉絲能告白，但她不能。而且，她還慢好幾拍發現，她居然有很多競爭者！艾昂雖然幾乎天天跟她見面，但從沒主動提起這件事。
「我討厭煩惱的感覺，更討厭成年才能告白這件事。」
說出口的瞬間，芙蕾雅突然感到一種奇妙的解脫。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告白，真正討厭的是不得不推遲告白這件事。看見菲莉絲可以親近艾昂進而向他告白，讓芙蕾雅對自己的現狀焦躁起來。
想要快點長大。想要追上你。想要讓你成為我的。
「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艾昂，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就不會這麼困難。只是外表可愛對他一點用也沒有。」芙蕾雅說，「他距離我太遠了，我很想追上去，但我覺得很難。可能在追逐的過程就失敗了。」
「艾昂之外的人不行嗎？」
「不行。」芙蕾雅說，她對自己能夠果斷回答感到驚詫，「其他人對我好，是因為我很可愛，跟我走在一起很有面子。只要出現比我可愛的人，他們就會立刻跑掉。」
芙蕾雅很習慣他人的善意。
不論外出冒險或者出入人偶師公會，一直有人對她示好。她對於拒絕告白也有點心得，卻從沒有過告白的經驗。她曾經覺得得意，認為自己在戀愛方面是勝利者——直到旁觀芙妮塔身邊的追求者，才逐漸明白：他們想要的並不是「芙蕾雅」，而是亮麗的容貌。
她很沮喪，把這件事告訴伊羅，伊羅說，「只用容貌吸引來的人也會因為容貌而離開」。
芙蕾雅還是喜歡可愛的洋裝、漂亮的飾品，卻不再因為外貌而得意。如果戀愛對象不是艾昂，她能夠很有自信地一笑置之，被拒絕也不覺得痛苦，對艾昂就不行。
「妳對艾昂來說很特別。」
「我知道，他也對我說過。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芙蕾雅說，「妳很優秀，但是我什麼也不是。」
那感覺就像踩上漂浮的雲，抱持總有一天會摔落的惶恐往前走。
「求求妳，我不想再煩惱了！」
「如果沉默的話，妳會比較開心嗎？」
芙蕾雅想像了沉默的狀況，覺得難忍耐。不論是忍耐，還是關係停滯這件事都很令人討厭。
「絕對不會。」
「那麼，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芙妮塔說，「艾昂當初說的並不是不能告白，而是他不會接受未成年人的告白……但是，不被接受不代表不能告白吧？」
可靠到令人驚訝的妹妹點出了盲點，芙蕾雅跳了起來：「對喔！」
「如果要告白的話，講得明顯一點比較好。因為艾昂對自己跟別人的感受都很遲鈍。」
但是這種積極向上的感覺沒有出現太久，芙蕾雅盯著自己的胸口，特別煩惱。
「可是，要是出現了有腦袋的菲莉絲怎麼辦？菲莉絲的身材超好！」
「不怎麼樣。條件好，不代表就會喜歡上對方吧？就好比博爾洛，他有全國最好的條件，卻不會每個人都喜歡他。」
芙妮塔的解釋實在很有說服力，芙蕾雅再度恢復信心。
「而且……妳確定艾昂真的在意身材？」
「不在意，他也不是很喜歡帥哥美女。老實說，我覺得他連性別都不在乎。」
「那就不成問題了。我覺得艾昂更有可能在意自己的身分，或者不是人類這件事。關於這件事……妳要不要找茉莉問看看？我覺得她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資訊。」
「好，我知道了。哇，有妳真是太好了！愛死妳了！」
那種撥雲見物感受令芙蕾雅從頭到腳舒暢無比，抓住人偶猛親。
「芙蕾雅，妳……」
艾昂正好撞見這個場景。
「抱歉，打擾了。」艾昂露出理解的目光，很紳士地對她稍微行禮，就這樣他走出去。
「等等，你誤會了！」
「雖然我不能理解，但我會試著尊重這個興趣。」
「不是你想的那樣！艾昂，你剛剛想要說什麼？」芙蕾雅揪住艾昂的袖子。她發現自己好像長高了一些，起碼現在抬頭看他不那麼困難。
「我的元素魔法進展很順利，大概後天會離開。妳可以開始採購路上會用到的物資了。」艾昂簡短表示，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問：「剛剛是尼爾嗎？」
「不是，是芙妮塔。你找她？」
艾昂笑了，「我只是在問，需要我陪妳買東西嗎？」
機會！芙蕾雅說「好」，衝去準備。
採買之前，薩姆跟茉莉也來了。芙蕾雅叫艾昂示範精靈魔法，在泉水附近與妖精們談天，直到接近午夜才回到住所打包。
＊
出發那天早晨，穿著睡衣的菲莉絲在餐桌旁邊出現。看到芙蕾雅帶著行李，顯得很驚訝：「這麼快就出發了？我以為你們還會多待幾天。」
原來艾昂沒有通知她？這實在太失禮了！芙蕾雅暗暗為此感到驚訝。是因為菲莉絲對艾昂有好感，所以艾昂才對她特別冷漠嗎？
芙蕾雅道：「抱歉，臨時改了行程，沒來得及通知妳。下次見面就是兩個多月後了吧？請多多保重，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菲莉絲愣了愣，驚訝於芙蕾雅的態度，同時捕捉到了關鍵。
「兩個月？去梨約需要那麼久？」
「因為我們全程走陸路，不搭飛行船。」
「嗯，這樣的話，等我一下！」
菲莉絲衝回房內，再度出現時，拎著一瓶東西走來。
「幫我把這個交給伊恩。拜託啦！就說是菲莉絲的供品！」
仔細一看，那居然是一瓶酒。芙蕾雅不曾看過艾昂喝酒。
「是酒嗎？」
「那當然！哎呀，妳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菲莉絲挑起芙蕾雅的下巴，芙蕾雅仰頭看她，視線從性感的嘴唇往下，落在豐滿的胸部上。
……又輸了。芙蕾雅深受打擊。不知何故，菲莉絲卻移開了視線。
「當然是因為伊恩喜歡酒，只有約在酒館他才會赴約。說實在，他還挺能喝的，怎樣都不會喝醉。雖然我想看他喝醉的樣子，卻沒有機會。」
不，不是那樣。是因為艾昂只能喝酒。
芙蕾雅然意識到，菲莉絲比自己更不了解艾昂，她甚至不知道艾昂的本名！
想到這裡，她突然鬆了口氣。仔細一想，芙蕾雅是告白不被考慮，菲莉絲則是一個告白失敗，兩人根本半斤八兩。
就是說，其實戰況比想像中樂觀？
芙蕾雅忍住從心底滿溢出來的愉快感。
「好的，我知道了。」
菲莉絲沉默了半秒，從上到下打量她，又由下到上打量她，好像在品評某種商品。
「怎麼了？」芙蕾雅微微歪頭，菲莉絲突然倒抽一口氣，突然猛然抱住芙蕾雅：「好、好可愛！太可愛了，跟姐姐我一起走嗎？」
「……什麼？」
芙蕾雅茫然中被摟住，不但掙脫無效，還被親了好幾口，大喊著：「放開我！」
「偏不要！」
突然間，芙蕾雅身體前傾，被艾昂從菲莉絲懷裡救出，回到艾昂的懷裡。
「不可以。」艾昂從菲莉絲手中拎走送裡的酒，「酒我收下了，謝謝妳的禮物。妳想要什麼回禮嗎？」
「我想要你。」
「我會隨便買個價值相等的禮物回送給妳。那麼，再會。」
這回，艾昂聽從芙蕾雅的建議，給了個冷淡有禮的回應。
「……再會。」
菲莉絲的語調明顯失望，溫柔有禮的策略似乎達到效果。芙蕾雅跟艾昂交換了視線，相視而笑。兩人與茉莉在森林之中會合，她表情微妙地看著行李中的酒：「這是誰的？」
艾昂道：「那是菲莉絲的臨別禮物。妳要喝嗎？」
「不了。為什麼臨別禮物是酒？」
芙蕾雅代為解釋：「因為伊恩．派伊森只有在酒館的聚會才會去，就被誤認成酒鬼了。」
「哦，原來如此。」
「為什麼連艾昂你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因為我沒有常識。」
「不要自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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