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為人類的聖者
約定之日的告白
戴爾城已經入冬，國王博爾洛即位後的第一個白銀祭舉行在即。芙蕾雅提早搭了一班飛船，直接往艾昂的住處走。
艾昂的住處離人偶街有些距離，是遠離市中心的獨棟小屋。
芙蕾雅伸手、縮手，重複這樣的動作大約二十次，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門卻在伸手之前打開了，肥皂的香氣跟蒸騰的水氣撲面而來。應門的是金髮紫瞳、四肢纖細，膚白到不健康的艾昂，而且上身赤裸！
「噫噫——」芙蕾雅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被艾昂撈入懷裡。心跳快到讓她覺得有點窒息。
「妳好冷。」艾昂稍微皺眉，近距離盯了她好半晌，突然笑了：「妳長高了一點二公分。」剛出浴的艾昂有種跟平常完全不一樣，有種放鬆又性感的氛圍。
芙蕾雅沒來由地緊張起來，「是、是嗎？」
「頭髮也長長了。」艾昂掬起她一縷頭髮端詳，認真的像是在做著研究。「妳把頭髮放下來也很好看。」
「妳來的比我想像中的早。我本來想洗完澡去接妳，沒想到妳卻自己過來了。路上很冷嗎？」
「愛蓮娜借了我外套，所以沒關係。」
艾昂難得地多話，而芙蕾雅難得地沉默。她在艾昂引導下進入了艾昂的住處。
屋內出乎意料地有頗有生活感，雖然東西有點少，但是甚至有暖爐跟棉被。
客廳裡坐著艾昂的寵物，黑色的獨角馬。艾昂倚著獨角馬坐下，他套衣服的動作緩慢而優雅，有股長生者特有的悠哉。芙蕾雅偷覷著艾昂，他隨意擰了下頭髮，半濕的頭髮染濕了白色的襯衫，落在白皙的胸口。
芙蕾雅看著水珠沿著璀璨的金髮落下來，差點就要伸手摸艾昂肩膀的水珠。
「怎麼了？」
「沒、什、麼。」芙蕾雅有點不滿，艾昂表現得很自然，好像只有她一個人緊張。
「你恢復成金髮了嗎？」
「嗯，因為是冬天，我不會去公會進行任務。在這之前本來在冬眠。」艾昂給自己倒了杯酒，倚著獨角馬啜了幾口，將琥珀色的液體遞給她：「喝嗎？」
芙蕾雅嗅了一下，發現是酒。由於不想被小看，只有咬牙答應。
芙蕾雅挪到艾昂身邊，被他很自然地抱在懷裡，艾昂把頭倚在她肩膀上。艾昂身上有淺淺的香皂氣味，還有一些酒的味道。
「芙蕾雅果然是人類。」
「我當然是人類啊！那是什麼意思啊？」
艾昂想了想，「妳現在看起來比較像大人。」
「如果還是像小孩子，那你該怎麼辦？」芙蕾雅不滿地努努嘴。
「當然是等妳長大。」艾昂回答得很自然。
「很好、很好！回答得不錯，我很滿意！」芙蕾雅摸了摸艾昂的頭，艾昂對她的舉動感到很困惑，卻還是笑了：「那就好。」
「說起來，我都不知道你會洗澡。你之前有這種習慣嗎？」
「是冒險的時候同伴都會洗澡，後來我也會學他們，因為洗澡的時候可以獨處。」艾昂說，「說起來，妳想去床上躺看看嗎？」
「去、去床上！」芙蕾雅差點跳起來。可惜聖者大人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他接著說：「不過，火爐跟床都是買給妳的，妳可以試試看。」
難道這是暗示我可以在這裡過夜嗎？芙蕾雅偷看著艾昂，他又問了一次：「要不要嗎？我在棉被裡面試著使用了學會的火魔法，棉被應該會比看起來還溫暖。」
但是那只是加大的單人床。芙蕾雅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慶幸，總之，他在艾昂的期待下躺到棉被裡，順勢把他拉了進去，埋在他的胸口躺著。
「……吶，艾昂。關於戒指的事……」
「妳要幫我戴上嗎？」
芙蕾雅愣了下。「好。」芙蕾雅失敗了三次，才把戒指套在艾昂的無名指上面。艾昂看著戒指，緩緩道：「其實我本來一直認為妳不會認真，畢竟聖者跟人類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我本來其實在想，要是妳去了學校，找到喜歡的人，我就會祝福妳。」
「什麼嘛。我在你心中是那種人嗎？」
「我不知道，這可能是我的期待，或者是為自己找的藉口。」艾昂把頭埋進棉被裡，「我不懷疑妳的心情，但我不能理解妳喜歡我的原因。要說是外貌的話，漂亮的東西看久了也會厭煩。這一點讓我覺得有點不安。」
看著芙蕾雅的表情，艾昂悠悠嘆氣：「或許我不該告訴妳。」
芙蕾雅猛然掀開棉被，把有點驚嚇的艾昂用力摟在懷裡。「別擔心，我哪裡都不會去。所以，快點跟我求婚！你看，我也有戒指，而且我因為太想見你所以提早回來了喔！來，幫我戴戒指，這樣我就是你的了。」
艾昂在芙蕾雅的催促下，順利地替她戴上戒指，卻顯得有點困惑。
「這會不會太隨便了？」
「因為是艾昂，所以可以隨便一點。」芙蕾雅笑著蹭到艾昂懷裡，「我們可以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也可以養更多的魔物。」
「好。」
「等到我變成老太婆的時候，你也不准嫌棄我。」
「好。」
「我會為了你儘量活久一點。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我身邊的時候覺得寂寞。如果想哭的話，一定要在我面前哭。」
艾昂很慢很慢地，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為什麼？」
顧慮跟害羞徹底被拋在腦後，芙蕾雅對艾昂招招手。他稍微垂頭，芙蕾雅輕巧地吻了他。「這樣我才能安慰你。」
「……是嗎。」
安靜了一會兒，艾昂微微笑了。纖長的手指摩娑著芙蕾雅無名指的戒指，聽見他細聲低語：「這樣妳就是我的了。」
芙蕾雅滿臉通紅。氣氛實在太好，芙蕾雅立刻決定先在艾昂這裡過一晚。用了相同的香皂，躺著同樣的床，逼迫不需要睡眠的艾昂躺在她身邊。艾昂像是溫順的大型犬，窩在她身邊。
燈關上了。芙蕾雅受到鼓舞，伸手想去摟艾昂的腰，在試圖探到衣服底下的時候被制止了。
「還不行。」艾昂的聲音有點無奈，「我們說好的。」
芙蕾雅不理會艾昂的制止，繼續進攻。艾昂怕傷到她，只好想小心翼翼地閃避。兩人在床上躲閃，就這樣摔下床。芙蕾雅被艾昂護在懷裡，咯咯笑著。
艾昂將她抱起來，放回床上，神情特別認真：「這時候不睡覺會長不高。」
「給我晚安吻，我就乖乖睡覺。」芙蕾雅心情太好，笑嘻嘻地指著嘴唇。
艾昂盯著她看了半秒，嘆氣之後俯身吻了她。「晚安，芙蕾雅。」
說著就要離開。芙蕾雅拉住他的手：「艾昂，你不陪我嗎？」
「……我跟尼爾約定過。他希望我能有點耐心。」
芙蕾雅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自己沒有更早出生。艾昂被她幽怨的看著受不了，猶豫了半天，還是回到被窩裡。聽見艾昂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好好休息吧。想胡鬧的話，至少等明天。」
芙蕾雅嘴角翹起來。「好。都聽你的。」
「……妳才不聽我的。」
芙蕾雅居然從艾昂的口氣聽出一點委屈，她笑著親了艾昂，「晚安，親愛的。」
艾昂遲疑了會兒，「晚安。」
祝福或是詛咒
過了幾天終於下雪，白銀祭正式開始。
第一天眾人根據傳統各自約會，隔天才一起過節。歡欣鼓舞的氣氛中，只有父親尼爾顯得特別憂慮。那幽怨的視線時不時飄向艾昂，艾昂回頭看了他。
「我什麼都還沒做。」
這句話暗藏的意思令尼爾的臉色鐵青，「我知道，我相信您。」
「你那句話是代表以後會的意思嗎？」伊羅笑問。
「……是啊。這麼說不對嗎？」
「是沒什麼不對，但是對父親來說衝擊太大了。請考慮一下父親的心情吧。」
尼爾依舊神情複雜。
薇絲塔重重拍他的肩膀，「離開的孩子是不會回來的。不如你也找個人結婚怎麼樣？」她頓了頓，「找不到的話，可以讓伊羅給你做一個。」
「不行，現在已經禁止生產自動人偶了。」尼爾道，「薇絲塔，我擔心的不只這個。我的信仰讓我相信聖者，但是，我的女兒讓我感到害怕。」
「什麼意思？」
「以父親的角度，我討厭搶走女兒的男人。但是，妳也知道，芙蕾雅是個沒耐心的孩子，而聖者大人卻可以永遠信仰同一個神。我只怕，愛真的能讓他改變。」
「有什麼不好？」
尼爾嘆氣：「薇絲塔，愛讓人堅強，也令人瘋狂啊！若只是人類，為愛瘋狂又有何不可？但是，如果是聖者的話，後果會如何呢？」
「……你應該更相信自己的女兒才對。」
「我很想相信。但是，艾昂大人地變化太大了。只怕芙蕾雅對他來說遠比我們以為的重要。然而，芙蕾雅是個三分鐘熱度的孩子，再者，他們兩人的時間行進的速度不同。他們感情越好，我就擔心著聖者大人能否……能否接受她死去的世界？」
薇絲塔啞口無言。尼爾猶疑地望向艾昂，看見他正笑著跟萊恩打鬧，完全無法想像他過去曾僵硬的像是人偶。這是芙蕾雅在他身上施加的祝福。只可惜，一弄個不好，有可能變成詛咒。
薇絲塔笑咪咪地去拍艾昂的肩膀。
「聖者大人，我們能夠談談嗎？」
「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是她……」艾昂猛然停住，可惜察覺得太晚了。尼爾的臉黑了一半，薇絲塔拼命忍笑。
「不愧是芙蕾雅，果然很大膽。」
「聖者大人，請在她成年之前堅定地拒絕！」
艾昂顯得很困擾：「……這好難啊。」
尼爾好像有點理解芙蕾雅想要進攻的理由了。他乾咳了幾聲，「總之，我是個開明的父親。細節什麼的我不會過問。但是，我不希望您……因為她做出太多改變。」
「這不可能。但是，我想知道理由。」
「……芙蕾雅總會死去。但是，如果您理解了寂寞，理解了愛，卻沒能遇到能夠理解您的存在，餘生就會痛苦不已。」尼爾悠悠道，「我不希望芙蕾雅被您愛著，卻不自覺地讓您這麼痛苦……」說著硬生生截斷了接下來的話，「很抱歉，我果然還是干涉太多了。」
「不，我很高興。」
艾昂似笑非笑，被那雙寶石般的藍紫色眼眸凝視，有瞬間無法挪開眼睛。他的笑容很溫和，帶著一種溺愛似的莫可奈何，柔軟的好似可以容納一切。
「我答應你不會做出對人類不利的事情。遇到問題也會儘量用人類的方式解決。不論現在，還是一千年之後。」
「……抱歉。」
「正好我也有話想告訴你。明年的秋天，能把女兒交給我嗎？」
尼爾愣了下。「好的。」
「在那之前我會努力的，請不要太擔心。」艾昂盯著他好半晌，「之後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尼爾的臉顯而易見的僵住，薇絲塔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許久，尼爾才說：「請直稱我的名字就好。」
芙蕾雅遠遠地看三人的方向發出笑聲，正好與艾昂的視線接觸，艾昂微笑著向她走來，在她耳邊低語：「妳要快點長大啊。」說著握住她的手。
被艾昂用這樣的口吻在近處說話，芙蕾雅整個人幾乎石化了。
「我才不是小樹。」
「我知道，妳是芙蕾雅。」艾昂笑著說，「我的芙蕾雅。」
就連習慣看萊恩曬恩愛的伊羅也僵住了。艾昂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親吻了芙蕾雅的臉頰，帶著芙蕾雅走了。
許久，薇絲塔才找回聲音：「尼爾，你的擔心暫時是多餘的。」
「……好像是。」
＊
「成年之前，妳不能在我這裡過夜。」
白銀祭後，芙蕾雅歡天喜地地想去艾昂地住處報到，就收到這樣的噩耗，不論怎麼撒嬌都不起作用。
「這樣的話我就找不到藉口來你這裡了嘛。你見不到我都不覺得寂寞嗎？」
「不需要藉口，只要妳想過來，我會一直等妳。」
對艾昂來說，這大概不算是甜言蜜語。因為他的態度很自然，就這樣安撫地輕拍她的頭。
「……可是現在是冬天耶，要走過來好冷。」
「我去接妳。」
於是，艾昂真的依言每天接送芙蕾雅到他的住處。休眠中的獨角馬被當成暖爐，依偎而坐。說的卻不是情話——
「紅寶石比較適合，因為它是儲存光元素最適合的能量。跟祖母綠搭配的話有加強的……」
「不行，太醜了。我們要做的是戒指！是成套的魔導具！怎麼能夠不考慮配色？不如用白色跟紅色，雖然效果會下降一些，但是好看多了。」
艾昂還真的為芙蕾雅找到天天來報到的理由——為諾因與其他聖者們製作魔導具。其實艾昂也能夠製作魔導具，但是美感實在令人無法恭維，送給芙蕾雅的禮物是由艾昂提供素材。在芙蕾雅入學時，艾昂也沒有閒著。他收集了一堆珍貴素材，除了訂做跟芙蕾雅的戒指之外，還有更多原料，那些原料隨丟在庭院，魔力的微光散發優雅的螢光。
芙蕾雅剛看到時暴跳如雷。「這些素材很珍貴，你怎麼能隨便亂丟！」
「因為用不到。」聖者大人表示。
那些用不到的素材被芙蕾雅拿來練手，製作送給諾因與路易的禮物。期間，艾昂指導了芙蕾雅運用魔力的方式，也教會她凝聚魔力的方式。於是，芙蕾雅在瑟伊爾大陸最強魔法師的指導下，魔法掌控能力不斷提高。
跟艾昂相處下來，逐漸能夠發現艾昂的不同的面相。好比說，意外也不易外的地沒有時間觀念，約會時如果他沒有早到，肯定是忘了。他還比看起來的容易妥協，撒嬌的話就會困擾的答應。除此之外，他雖然是優秀的魔法師，但是是百分之百的直覺派，非常不擅長說明。
「因為魔法流動不順暢，魔法自然不會發動。」
「什麼叫不順暢？」
「會塞住，比方卡在這裡。」艾昂指了指芙蕾雅的腰間，「只要注意就好。」雖然成效不佳，但芙蕾雅還是喜歡問艾昂魔法問題。
其中最重要的大概是，因為不擅長說謊，所以艾昂遠比想像的還有情調。
艾昂與伊恩
這是在兩人一起旅行後才發生的事。
入夏，艾昂染了黑髮，回到冒險者公會消滅魔物，順便收集芙蕾雅需要的礦石——本來應該只是這樣才對。芙蕾雅抱著推銷的心情，帶著製作完成的魔導具到公會兜售。銷售一空姑且不提，最重要的是艾昂實在超乎想像的受歡迎。
才剛看到他，公會眾人一陣沉靜後，爆出歡呼。不論甜美的女孩還是戴眼鏡的青年學者甚至彪形大漢蜂擁而上。艾昂很習慣被圍繞，淡然地跟芙蕾雅一起走向公會地櫃台。
「各位，好久不見。」
馬尾少女搶話：「伊恩，好久不見。你要接任務嗎？請務必——」
卻被青年學者打斷：「伊恩大人，請務必帶我去。上一回，您已經跟薇拉去過了，這回應該輪到我們才對。」他頓了頓，視線轉往芙蕾雅：「難道說，這位就是傳聞中的魔……不，是您的戀人嗎？」
總覺得那句沒說完的應該接的是魔女。芙蕾雅微微瞇眼，懷疑地看著他。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四周投射的窺探視線更多了。後來，眾人更是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像是看著名人一樣，興奮地竊竊私語。
「是的。因為這次想要獨處，所以不想讓其他人同行。」
青年忙道：「艾昂大人，您放心，我會像空氣一樣，絕對不會打擾您的！」
咦，艾昂？不是伊恩嗎？芙蕾雅瞪大眼睛，艾昂卻沒有發現似的：「你的存在本來就是打擾。想要我幫你收集素材，請遵循公會的管道進行委託。還有，這幾年我不會接護衛工作。」
「哎！為什麼！」馬尾女孩伸手想去摟艾昂的手臂，他靈活地避開，讓她撲了空。
「因為我很忙。」很忙？芙蕾雅忍不住想，跟她逛街吃飯挑魔法書什麼算是忙碌嗎？卻沒想到艾昂說了下去：「精確來說，是這一百年都不接護衛工作。」
「什麼！」公會眾人同聲發出悲鳴，而且居然不是吐槽「一百年」這個單位。
「之前是因為芙蕾雅要上課，我還想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現在就不需要了。」
青年悲痛萬分地轉頭，「芙蕾雅小姐，您有再進修的打算嗎？」
「抱歉，暫時沒有。」
櫃台小姐聞言，立刻丟下工作，慌張地跑到辦公室。沒多久，公會會長親自出馬跟艾昂交涉。……看這情況，艾昂是聖者的事情早就被拆穿了！而且本人好像沒有自覺？
芙蕾雅偷偷問櫃台小姐：「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櫃台小姐一愣，對她神秘的笑了。
「您去學院之後不久，艾昂大人加入了東方的討伐隊，一人就治療了百名傷者。那時候就有謠言說他是艾昂大人。沒多久，國王陛下與教皇陛下親自來訪，希望公會能夠將謠言控制住。所以就變成了這番光景。」
兩人的視線同時投向公會長與艾昂。
「我們希望儘可能尊艾昂大人的意願，讓他讓像一般人的生活，並提供一切必要的協助。艾昂大人的屋子也是我們精心挑選的。」
「你們是在利用他嗎？」
「……真是犀利的問題。不論是教會或者王家都更希望獨佔聖者大人，但是，如果讓他發現，後果不堪設想。我們不否認有私心，但是，這也是為了他。雙方同意讓聖者大人不為教會、更不為國家行動，不去引導，只扮演協助的角色。」
「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她微微一笑。「當然，讓艾昂大人留下就是最大的幫助。不管要花上幾百年時間，只要他願意留在諾泰夏，就有修復關係的可能。即使沒有機會，那無妨。對國民而言，艾昂大人就是諾泰夏的守護神。只要他一直待在國內，就能讓人安心。」
「就是有需要的時候可以讓他幫忙嗎？」
「或許正如您所言。但是，為了避免讓聖者大人感到不快，我們不會做出超越請求的事情。」那張漂亮的面具似乎崩裂了一些，她很快找回了微笑：「陛下與教皇會面之後，簽署了一份秘密協議，如果違反的話就能夠請聖者大人親自制裁。」
「這種協議有用嗎？」
「當然有用。理由很簡單，我們更害怕聖者大人起疑……既然聖者大人走入人群，與人類相愛，他幫助人類只是因為一時興起。既然如此，他大可以拋棄諾泰夏。對教會來說，這比什麼都可怕，你也知道，我們諾泰夏的光聖教基本上就是以聖者教派，我國到處都有三位聖者的雕像，人們向聖者而非光明女神祈禱。」她頓了頓，「失去了聖者，人們就失去了信仰，這是我們不樂見的。」
「感覺挺有說服力的。但是，我不想相信你們。」
「你們當然不該相信我們，我們希望，能夠讓您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芙蕾雅一臉戒慎地看著她。「就算艾昂離開公會也可以嗎？」
「那當然。我們依舊會給他許多特權，他想要過來就過來，想離開自然也不需要通知。」她笑了笑，「對艾昂大人的禮遇，我們也有很合適的說法，不會影響他在公會的活動，請夫人您不要擔心。」
芙蕾雅過了半秒，才意識到「夫人」是說自己，不禁有些不習慣。總之，芙蕾雅跟對方稍微談話過，算是暫且相信對方的說法。話題結束之後，艾昂也做了決定，為青年學者收集素材。
回家路上，芙蕾雅忍不住問：「艾昂，你跟公會的人要好嗎？」
艾昂想了想，「其實也不算熟悉。為什麼這麼問？」
「一般來說，公會會長是很難見到的人。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大概是因為我的冒險者等級很高。我之前受薇拉請託，救過一隊大概四、五十人的冒險者……哎？等等，這種事一般人應該辦不到。」艾昂臉色凝重，慢慢僵住然後停下來：「人類魔法師通常沒辦法使用光明魔法，也有神術跟魔法無法相容的說法……」
看來艾昂終於發現了。正當芙蕾雅感到欣慰之祭，艾昂道：「我跟他們說，我是來自東方的神族，而且已經訂婚了，這次只是帶著未婚妻過來打招呼。我想，會長只是來祝賀的。」
訂婚。未婚妻。
——這兩個詞彙對芙蕾雅產生了莫大衝擊。
艾昂的口吻自然到令人感覺不到違和感，芙蕾雅完全愣住。
艾昂湊了過來：「妳在想什麼？」
在艾昂近距離凝視帶來的壓力下，芙蕾雅終於開口：「你知道嗎？公會會長知道你是艾昂。還有，剛剛那個人男的也喊你艾昂。」
艾昂愣了一下，「……沒注意到。」
「沒關係，他們說不會干涉我們。」芙蕾雅忍不住去摸他的頭，感覺像是在摸溫馴的巨犬。
「可是我不相信。」
艾昂表情不怎麼開心，甚至皺起眉頭。芙蕾雅伸手去戳他眉頭間的隆起，艾昂的表情才稍稍放鬆。
「無所謂，想利用我可沒那麼容易。我已經警告過王族那邊了，教會那邊更是不值一提。如果有必要，我會親自找他們談談。」
「談談是威脅的意思嗎？」
「不，我只是想說……要是他們過度干涉我的事情，我——」艾昂愣了一下，「對，應該就是威脅。」一副覺得很新奇的表情，幾乎是躍躍欲試。他終於想起了芙蕾雅，語帶安慰地說：「別擔心，有我在。」
芙蕾雅笑道：「我擔心的是陛下。」
「為什麼？」
「艾昂，你所謂的談談就是半夜跑去人家房間吧。這不但是騷擾，還是恐嚇。」
艾昂一臉無辜：「我知道了，不去就是。一般應該寫信嗎？」
「是的。」
艾昂作為聖者，到哪裡都很受重視，自然對這種人際禮儀沒有概念。芙蕾雅突然感受到身負聖者的教育責任。說起來，弗洛跟艾昂同樣是聖者，但是卻沒有艾昂這麼欠缺常識……而且加入公會之後似乎沒有改善多少。
雖然這一點是很可愛，但艾昂本人似乎是真誠地感到困擾。
「抱歉，我本來以為去公會跟一般人接觸應該會好很多。」
「沒關係，你還有我啊？你搞不懂的時候，我會幫忙。」
艾昂微微笑。「說得也是。」
直到不久之後，芙蕾雅才知道那位公會的服務員其實是會長的妻子，還有，她為什麼會將芙蕾雅稱呼為「夫人」。
——罪魁禍首毫不意外，就是艾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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