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第三十四話，水都的女王
月光穿透稀疏的薄雲，落在精靈族的大祭司尤爾．利基特悶悶不樂的臉上。他瞥了一眼身邊的由希。
此時，他正透過魔導具與遠方的水之都女王多琳．法傑瑪報告。
「雷爾契家族與骨龍的可能有關，但還找不到證據。目前教會已經在聖王的指揮下協防，大結界還需要大概一周才能強化完畢。如果魔王陛下承諾協防，聖法提加的勝算很大。」
此時，水之都已經是深夜。多琳女王陛下臥在床上，聲音略顯疲憊：「那就好。但是，這麼積極介入一點也不像你的作風。你的目的是什麼？」
由希觀察著女王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應該跟她坦承到什麼程度。
「我厭倦了神族跟魔族互相爭鬥，為此，我想要以個人身分支持共存派的拉斯奇家族掌權。如果您有其他顧慮，請直接明示。我作為水之都的代表，會以水之都的利益、還有女王陛下的意思優先。」
「女王陛下」這個詞讓多琳眉毛微挑，嘴唇稍稍一抿，似乎有些不高興。
「我之所以派你當代表，是因為相信你的判斷，細節就不必一一請示。」多琳說，「我希望你為盟友提供必要的協助，前提是要能夠保證你的安全。」
由希的回答非常不解風情。「多謝陛下，我會多加注意，儘量不會單獨行動。」
多琳悠悠地看向尤爾，兩人交換了略帶無奈的視線。
「……你應該見過亞德殿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緊接著，由希依序向多琳報告了現狀，也簡單講述了對兩位王儲的觀察。
「亞德殿下的身體狀況不錯，雖然缺少鍛鍊，但是並沒有因為神力衝突而產生不適，跟斐斯特蕾雅殿下跟魔王陛下的關係都很和諧。性格受到聖法提加的影響，比較溫和。我認為他很有潛力，不論是在魔法或者外交上都能發揮。除此之外，本人似乎有意到訪水之都，我會全力爭取。」
「我都不知道我們的海亞博士還會誇人啊？」多琳打趣道。
由希輕描淡寫：「人總是需要學習。」
「還好亞德殿下是男性，否則我會很不高興。那麼，聖王呢？」
尤爾隨口道：「這不好說，也許他身上的魔族血統會激勵他探索不同的領域？」
「尤爾，不要打斷我。」
「是是是。」尤爾雙手一攤，多琳顯得很震驚。「你是默認了嗎？」
「不要考慮奇怪的事情。」由希扔給尤爾一個讓他閉嘴的視線，「確實跟教會關係不睦，但他對權位興趣一般，更關注亞德殿下。斐斯特蕾雅殿下倒是比報告中更優秀，雖然她的能力跟天賦遠不及聖女公主伊芙蕾希雅，在政治上卻遠比她更謹慎行事。考慮到她跟亞德殿下的關係，可以期待神族跟魔族和平相處的未來。」
「如果能夠讓兩位殿下來水之都，那就再好不過。而且，兩位殿下都是神代祕寶的持有者，正好適合研究。可惜我中意的導師忙於蘭茵的研究，多半騰不出手指導兩位殿下。」多琳意有所指地看著由希，「如果能有人自願就好了。」
由希無聲微笑。「到時候再說，我會盡力幫忙的。」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由希揉了揉眉心，難得露出疲態。「我本來以為我藏得還不錯，看樣子是很明顯。這幾天雜事太多，沒能好好休息，也沒時間去大圖書館。等到這一切結束，我要休息一陣子。」
「你要休假？」
「對，我想在聖法提家的大圖書館多待一陣子，順便找一些特殊的材料。」
這似乎跟一般人理解中的休假不同，但由希平常也會像這樣告假休息，把剩下的時間拿來做自己感興趣的研究。
多琳很無奈：「等你回來之後，過來見我。」
「我會親自向您報告。」
彷彿沒能聽懂女王陛下話中的暗示，由希說道。
按照由希的性格，跟她在有外人的狀況下談話就是為了一種拒絕。如果不是因為亞德殿下的生日，兩人甚至沒有多少談話的機會。
思及此，多琳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去睡吧，這是女王的命令。」
「是。」由希低下頭，這顯然不是多琳想聽到的回應。
她不算高興地中斷了聯繫。
尤爾道：「你對多琳真不留情面。再怎麼樣，她也曾經是你的未婚妻啊？」
「你覺得對她溫柔是好事嗎？」
尤爾啞口無言。「我是說可以修飾措辭。你怎麼就只對多琳這麼冷淡？」
「因為我很重視她。」
「什麼意思？」
「她跟我並不適合。我只在乎研究，為了調查涉險更是家常便飯。除此之外，她已經結婚，我也有在意的人。只要她不放棄，這就不會是最後一次。」由希在尤爾身邊坐下，「我跟她是盟友，其他部分我不想考慮。總之，別再討論我的事情了。你是怎麼看的？」
尤爾面無表情：「喜歡上你的人真是倒楣。」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早上的那些骨龍。從他們身上的深淵氣息來看……幾乎可以肯定這跟黑森林有關。你覺得我們有多少勝算？」
「一半吧，我們有聖王還有魔王，甚至還有龍女。雖然小王子跟龍女認識，如果她能夠正常發揮，我們勝算很大。問題是，龍女一直把大量魔力消耗在維持後院的遺骸，一直處於魔力匱乏狀態。你說後院的龍跟她是什麼關係，是丈夫嗎？」
「感覺不像。她似乎對亞德殿下很感興趣。」
「是嗎？如果是龍女，怎麼可能什麼也不做，她們可是獵人。有未婚妻算什麼，搶過來就行。她這麼猶豫不決，真不像龍族的作風。之前那雪之君主追求魔王陛下的時候也很直接高調，還挺咄咄逼人的。」
「咄咄逼人嗎？我倒是覺得挺有趣的。」
「哪裡有趣？」
「雖然這對魔王陛下可能是惡夢，但他談論雪之君主的時候，總會不自覺露出無奈的表情。我覺得很新奇。」
「可真是壞心眼的觀察。」
兩人隨意聊著跟龍族有關的逸聞，直到夜深。
……
……
此時，話題的主角徹。曼德沙正坐在窗戶邊享受夜晚的微風。
他揉了揉鼻子，對著窗下說話：「妳是來找我的嗎？」用的是魔族語。
距離屋外數公尺的草叢動了動，好半晌，探出一顆頭。那正是珞緹雅。此時，龍族少女謹慎地看著他，與魔王僵持不下。
緊接著，響亮的「咕嚕」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徹注視著她好半晌，本來就要關上門，最後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跟妳打聽一些事情。」
龍驕傲又傲慢，他們崇拜強者、保護弱者，對歐龍國的魔族而言是神祇一般的存在。這樣的龍族在自己人面前，他們就會變得非常護短又好說話。
在珞緹雅看來，徹不但是強者、更是雪之君主的伴侶，屬於自己人。
珞緹雅思考了片刻，迅速點了頭。
「好啊。」
十分鐘後，魔王陛下的會客室多了一個客人。
珞緹雅盯著滿桌的食物，一臉期待。
她看了看食物，又指著自己。「我可以吃嗎？」
「請用。」
得到徹的允諾後，她開始狼吞虎嚥地用餐。
這位雪之君主的伴侶看來像是小孩子，外表也跟亞德有幾分神似，相處起來卻讓人備給壓力。但他現在看起來很放鬆，說話的口吻也格外溫柔：「妳邊吃邊聽我說吧。我聽說龍族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妳能感受到龍翔的氣息嗎？」
珞緹雅邊吃邊點頭，她像是餓了好幾年的人那樣努力地咀嚼肉塊，嚥下去。
「有，但很弱。」
或許徹並沒有注意到，但珞緹雅認為他似乎鬆了口氣。
這是帶著笑容面具的魔王陛下難得顯露出的情緒。
「也就是說，她如果不是受傷就是被封印……這算是好消息。那麼，妳也能夠找到混血嗎？」
「大部分可以，但是要看過魔力。太遠也不行。」
「需要感受殘餘魔力的話……能用這個試著找看看嗎？」
猶豫了片刻，徹拿出一朵玫瑰。那是一朵魔法花，花體呈現出黑玫瑰的樣子，花瓣本身是絲絨般的質感，內側則是鮮血般的紅色。
看見花朵的時候，珞緹雅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想接過玫瑰，卻在碰到花之前彷彿被燙傷般的縮了手。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玫瑰，興致盎然又克制不住好奇心。
「這是誰的魔力飼育的？」
「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兒子龍。有什麼問題嗎？」
珞緹雅顯得很困惑，她試著伸出手、閉上眼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魔力。「好神奇，這玫瑰只有深淵魔力。」
「就像光聖教的聖王、聖子跟聖女？」
珞緹雅頻頻點頭，她好奇地盯著花瓣瞧：「對啊！難怪亞德身上有混沌魔力，他的父母的體質都很少見啊。龍就是雪君的兒子嗎？他現在在哪裡？」
「亞德出生前就過世了……只不過，這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龍跟伊芙蕾希雅在心臟停止跳動之後，體內的魔力一直沒有散去，屍體也不曾腐朽。我跟拉娜試過各種方法，甚至找來黑魔法的專家，都無法確定他們的死活。最後，為了避免他們死後軀體被不法之徒利用，我們把他們放在黑森林的水晶棺。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珞緹雅舔著手上的醬汁，模糊不清地說：「跟我們好像喔。」
「很像？」
「出生的龍族只要在禁地待上幾十年，就有機會吸收禁地的魔力，取得『不滅』的祝福，成為半神。如果受到嚴重的傷害，也會暫時停止呼吸，像是死掉一樣。根據受到的傷害，復活的時間也不同。」
徹問：「要怎麼樣才能確定他們的死活？」
「父親可能會知道，但是，他不可能會幫忙……怎麼辦呢？」珞緹雅用用食指輕敲著空蕩的餐盤，陷入沉思。「只要有能閱讀靈魂的人，就能夠確定他們的死活。」
「那麼，溫．瑪格琳的女兒，那位死神公主如何？」
「她能做到。」
徹陷入沉思。「這是很珍貴的情報，但妳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百啊。」珞緹雅拿起果汁，愉快地喝了一大口。看徹滿臉狐疑，她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不然改百分之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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