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第七十二話、往事．上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沙感到有些奇怪，好奇道：「公主殿下，怎麼表情這麼奇怪？」
紫晶正要開口，突然一陣刺鼻的藥水味傳來，她臉色慘白地掩住口鼻。
紫晶說著摀住嘴巴，「昨天因為傷者實在太多，就只好通過冥想跟魔力藥水恢復魔力。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就開始有點反胃。」
「我是聽說過你們幾乎半天就把所有人治好了，現在還能活動的人挺多的。」
紫晶說道：「本來只有幾十個人，後來也有其他受傷的冒險者也加入營地。雖然又忙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你呢？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
「算是交到了朋友。」沙指了指米勒，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好像知道了一些奇妙的資訊，還有一些傳聞。」
考慮到由希跟尤爾的外在條件與身分，這並不奇怪，沙驚訝的其實是由希原來還會有喜歡的對象？在他的理解，由希就是個只在乎研究跟酒的貴族學者。
紫晶好奇道：「是什麼？」
沙低聲說道：「這件事情只是聽米勒說過，殿下您聽聽就好。剛才米勒無意間說，水之都已經自身難保。您聽說過什麼事嗎？」
「我是沒聽過。如果想知道，可以問看看由希？但如果是機密，他也不見得會告訴我們。」
紫晶本來還要繼續，突然被聲音打斷。
「大人，請您務必賞臉，讓我們為您做事吧！」只見米勒正握著亞德的手，神情激動，「您救了這麼多人，我們怎麼可以只是道謝了事，請給我們報恩的機會。」
「感謝你的好意，但是……」
琉璃開口道:「請別再說了。如果是要報恩卻造成恩人的困擾，那不是本末倒置？」
爭執的音量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開始有人注意到亞德跟紫晶。
「哎，那邊那兩個不就是昨天的……」
米勒的大嗓門吸引人們的注意力，亞德跟紫晶突然被冒險者們圍住。他們不論男女都身材壯碩，宛如一堵巨大的牆壁，將一行四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是一名身型壯碩的鬍子大叔，身上臉上都有些許傷口，看來有些可怕。
亞德笑道：「賽里勃，你好。身體恢復得如何？」
琉璃不著痕跡地在亞德身邊展開輕薄的結界，亞德這才上前跟他們打招呼。
賽里勃以宏亮的聲音說：「託兩位大人的福，非常好！我也很同意米勒小子的說法，怎麼能讓救命恩人就這樣離開呢？請務必讓我們好好招待！喝酒嗎？」
「可以喝，但我不擅長喝酒。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如果舉辦慶功宴再邀請我吧？先說好，我只能稍微喝一點，也不能灌我酒。」
賽里勃撓著頭：「好吧，也就只能這樣。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
兩人談話之際，一名棕髮少女從身後想摟住亞德，亞德反應更快，卻側身避開她的攻勢。
「我還以為這次一定能成功。大人您背後是不是長了眼睛啊？」
亞德無奈道：「菲爾小姐，請不要從身後突然靠近。」
被喚作菲爾的少女笑嘻嘻地湊過去：「怎麼樣，你會攻擊嗎？但如果我因為你而受傷，大人肯定會來看我。這樣一來我不就有機會了？」
亞德無言以對，菲爾看起來還是認真的。
「雖然貴族的裝束跟您很相襯，但這樣的打扮也同樣適合你。」
菲爾雖然沒說出口，打量的視線卻很露骨，亞德感到有點無奈：「謝謝。」
身後傳來賽里勃的大笑，「哈哈哈！」
「事情結束之後，您要不要跟我一起慶功呢？就我．們．兩．個。」
「請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亞德大人的未婚妻，琉璃．葛尼加。」琉璃親暱地摟住亞德的手臂，「請菲爾小姐您別再讓大人困擾了。」
菲爾眼睛稍微瞪大，雙手抱胸大聲道：「我不相信！證明給我看？」
「菲爾，適可而止。」
「滄雨姊姊！」
「副會長大人！」
從帳篷中走出來三個人，為首的是黑髮尖爾的摩族女性，跟在其後的則是由希跟尤爾。這位公會的副會長擁有精靈與魔族混血，黑色長瀏海遮住半邊眼睛，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她的氣不像冒險者，反而給人一種憂鬱學者的印象。
菲爾笑著走向滄雨：「有什麼關係，機會是要自己創造的。副會長您不也是這麼說嗎？」
「作為懲罰，這幾天就請妳妳先負責運送工作，稍微冷靜一下吧。」
「滄雨姐姐，別這樣——」
「昨天我給過妳機會，這是第二次了。」滄雨的口吻不容質疑，她轉頭對亞德與琉璃道：「抱歉，讓兩位感到不快了。如果那孩子繼續糾纏，還請務必直接告訴我。」
尤爾笑嘻嘻地去搭滄雨的肩膀：「為了表示歉意，是不是該請我們吃個飯啊？」
如果不是錯覺，好像看到滄雨稍微臉紅了。這是怎麼回事？
衣襬被扯了幾下，紫晶低聲詢問：「你喜歡那種類型嗎？」
沙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想到米勒說過的事情。」
「是他們兩個還是他們三個的事？」
沙滿臉錯愕：「公主殿下，您知道？」
「是父親告訴我的。他要我離由希遠一點，說他對下階貴族跟平民情有獨鍾，還有人說由希是為了她才離開水之都。」
「我記得由希的前妻就是男爵家的長女。以王儲來說，選擇男爵女兒實在很奇怪。他的本來的未婚妻就是現在水神族的女王多琳，兩人還是會有互動……」沙頓了頓，「我很尊敬他的成就，但我對他的男女關係實在不敢苟同。」
紫晶道：「這我也有聽說。這方面他可能比較像魔族吧？但真要說男女關係，還是魔族那邊更難讓人接受。就像魔族的那位三皇子殿下。」
「神族之花」是人們對於已故聖女伊芙蕾西雅的讚美，而與之相對的，即是這位「魔族之花」——魔族的第三皇子，亞德的父親龍．曼德沙。他的出生、死亡都頗具傳奇色彩，在整個大陸都廣為人知。
與神族不同，魔族王室所有王儲生出的孩子都被稱作皇子，龍正是魔王徹曼德沙的長子，卻不是大皇后星澄所生，這種身分一般在神族被視為私生子或者庶子，沒有繼承權——這是在母親是一般人類的狀況下。
龍的母親卻是龍族的雪之君主。
百年前，她為了求偶參加武鬥祭，並在武鬥祭上公開擊敗現任的魔王徹。
她拒絕魔王的位置，只要求魔王徹的陪伴。權衡之下時任魔王徹便答應了她的請求，雪之君主就以相當於魔王的身分在滄雨的王宮住下，之後生下孩子便消失無蹤。
而那個孩子正是亞德的父親龍．曼德沙。
身為男性卻被冠以略帶嘲諷的「魔族之花」稱號，傲慢、目中無人、擁有優秀的語言能力，美麗又自我中心的皇子殿下。
「……您是說哪個部分？」
紫晶滿臉嫌棄，「全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跟那位魔王陛下的事情。你說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我不敢下定論，但可能性很高。」
「既然他被叫做魔族之花，肯定是個漂亮的人。既然如此，為什麼又非要喜歡自己的父親？這樣就算了，明明是魔族，為什麼要對神族的公主出手？」紫晶說著開始有些氣憤，「母親也是，明明有父親這個未婚夫，又為什麼跟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沒有這件事，父親跟母親的關係肯定不會那麼糟糕。你說對不對？」
沙苦笑，卻沒有回答。
紫晶在氣頭上，口氣咄咄逼人：「你那表情是怎麼樣，有話要說嗎？」
「接下來的話會讓殿下生氣，還請殿下不必忍耐。但我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回報伊芙蕾希雅殿下對我族的恩情，還是想替她辯駁。」
在這種該住口的時間，沙卻不是選擇沉默。
「我猜您剛剛所知道的一切，應該是您的父親威尼爾告訴妳的。他說的基本是事實，只不過缺少了一部分。」
不行，別說了，如果開口得話公主殿下肯定會生氣。
紫晶雙手抱胸，語調變得尖刻：「哪個部分？」
但倘若紫晶殿下跟她的父親一樣，需要謊言大於真相，兩人早晚會因為理念不同而分別。倘若如此，也就不必用謊言粉飾彼此的分歧，儘早測試彼此的底線。
「有關您未曾出生的那些哥哥姐姐的事情。」
紫晶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正是因為威尼爾侯爵與多位貴族夫人有染，屢勸不改。直到後來子爵夫人找上門，已故的雷爾契侯爵才會暫時安排兩人離開聖法提加，也才會發生後來的事。」
「你是說父親也有錯嗎？」紫晶拳頭緊握，語調不自覺提高。
「在我的想法裡，他不只是受害者。」
紫晶輕咬下唇，好陣子沒有說話。
聽見琉璃在遠處喊：「你們在做什麼？該吃飯了！」
「我們這就過去。」紫晶回應道。
兩人這就結束話題，沙本來還有些慶幸，卻聽見紫晶說：「你的意思我能夠理解。我尊重你的看法，但我希望這件事情可以到此為止，我們即使談下去也不會有共識。」
「抱歉，是我的錯。」
沒有回答，紫晶加快腳步離開了。
這結論在預料中，結果卻比想像中好一點。但兩人之間的隔閡，真的有可能弭平嗎？
沙．德古加搖搖頭，試著甩開那些令人不快的想法。
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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