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第九十五話，纏綿於病榻之間
接下來的旅途遠比料想中平順。
一路上除了下了幾場雷雨，天氣始終晴朗得過分。
斐斯特蕾雅經常收到貴族的邀請到處作客，亞德只會在收到邀請的時候加入，其他時間也不會讓妹妹為難。雖然同樣有著王儲身分，但光是從收到的邀請能充分感覺到兩人的立場。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這份溫度差，亞德似乎變得比較安靜，睡眠時間也開始增加。
本來琉璃還以為他是為此感到消沉而刻意選擇不打擾，這天她感到不對勁。
——因為亞德已經睡了十六個小時。
平時亞德起得算早，總是會花一個小時左右練劍維持手感，有時候也會穿插著基礎的魔法訓練。
「亞德殿下，您在嗎？」
房內沒有傳來回應。琉璃鍥而不捨地繼續問：「殿下？」
等了半分鐘，房內依舊安靜。內心湧現不好的預感，琉璃顧不得禮儀敲開亞德的房門，看見亞德正坐在床上。腿上放著看到一半的書，身體靠在床上半夢半醒，臉上散發著可疑的紅暈。
他已經換好衣服，變長的頭髮隨意地散在肩上，與平時看來不太一樣。
生病了嗎？
「抱歉，失禮了。」琉璃伸手去碰亞德的額頭，卻沒感覺發燙。
她稍微鬆了口氣，把亞德搖醒。
聲音彷彿距離自己很遠，亞德意識矇矓地望向琉璃，反應有點遲鈍：「妳說什麼？」
「殿下，您感覺怎麼樣？」
亞德竟是一愣，「我一直覺得很累，也沒什麼胃口。現在是什麼時候？」
「已經下午了。」
「我本來只是想稍微睡一下，沒想到睡了這麼久。」亞德揉了揉眼睛，試著想要下床，但似乎有些無力。琉璃忍不住道：「我幫您帶午餐過來，等用餐之後我替您找祭司跟藥劑師過來，請您不要勉強。」
「抱歉，麻煩妳了。」
琉璃離開前停下腳步。「這是我應該做的。」
亞德對她抱以微笑，笑容卻不怎麼開心。平時他能夠把細微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如今看來似乎沒有餘裕。
用餐過後，藥劑師找不出病因，只為亞德開了一些調理身體、降低疲勞感的藥劑便離開。倒是神殿派來的祭司有了其他發現：「這看起來很像是魔力缺乏症。許多過度消耗魔力的祭司或者魔導師也會有這樣的狀況，可以適當補充含有魔力的飲品，比方說是茶葉或者藥品加入食物，經過一段時間就能改善。」
於是，亞德被勒令休息，窩在床上啜著琉璃泡好的茶。
不知是因為香氣，還是因為有人陪伴的緣故，亞德總覺得好多了。
「原來這就是魔力缺乏的症狀嗎？總覺得以前也有過這種感覺。」
「魔力缺乏可是很嚴重的！如果不及時恢復魔力，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一般的病人通常連手指都動不了，怎麼可能像您這樣自由行動？」琉璃頓了頓，「等等，您說以前有過這種感覺？」
「小時候我不是生活在皇宮，而是生活在偏殿的某座塔上。那時候只有諾伊沙一個人負責照顧我，我經常覺得很疲勞，怎麼睡都睡不飽。見過魔王陛下後好像稍微改善，維持一陣子又出現相同症狀，後來不知怎麼地突然恢復了。」
「您告訴過神后陛下嗎？」
「我跟諾雅說過，她的反應跟妳一樣。雖然也找來祭司檢查，卻說我身上的魔力很充沛，不可能出現這種症狀。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總覺得跟那時候很像。」
琉璃趕緊把狀況告訴由希，等到紫晶結束會面回來，由希親自為亞德進行了檢查。
紫晶問：「狀況怎麼樣？」
「確實是類似魔力缺乏的症狀，但有所不同。這症狀在神代的醫書中有類似的記載，據說是因為魔力衝突引起的。這是只有在少數人身上會出現的病症，是因為身上的神力跟深淵魔力彼此衝突而造成身體不識。解決方法有兩種，第一就是透過本人克服病症，第二就是疏導體內的魔力，常規的方法有請他人協助或用魔導具疏導。」由希頓了頓，「而這就是問題。影響他的很可能是混沌魔力，但我跟尤爾身上沒有混沌元素，關於這些病症的紀錄也非常少。或許可以諮詢聖王或者是珞緹雅？」
紫晶嘀咕道：「你不是移動圖書館嗎，居然有你不能解決的問題？」
「既然是圖書館，意味著藏書內容有限。」
紫晶堵得無話可說，跟亞德借了魔導具後代為跟聖聯絡傳達亞德的身體問題，所幸很快就得到回應。
「……啊，紫晶，怎麼是妳。」
對面的聖聽見紫晶的聲音，語調一下子變得很冷淡。
「你這傢伙也太不遮掩了吧！就不能先說個好久不見嗎？」
「好久不見。有什麼事嗎？」
紫晶趕緊把狀況告訴聖，對方沉默了片刻：「妳是說魔力缺乏症？不，這絕對不可能。亞德有龍族血統，身上魔力只會過多不會缺乏。我給你幾種藥草，用相同比例混合低溫泡開後讓他喝下可以改善症狀。不過我還是要親自看看比較放心，你們現在在哪？」
紫晶道：「在自由都市隆科之後三天路程的沛多，我們在教會會合。」
「沒問題，我會儘快趕到。這段時間可以補充魔力，也可以找深淵的魔晶增幅飾品配戴，狀況應該會有改善。如果要待在教會，記得儘量在遠離神殿的地方休息才不容易受影響。」
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但亞德已經陷入半夢半醒，沒能記得談話的細節。
意識矇矓間，他只記得聽見琉璃的聲音，也會在她的攙扶下飲用魔力藥水或者用餐。
揮之不去的疲勞感與長時間的睡眠，讓時間感變得模糊。
意識清醒的時候，亞德偶爾會想起年幼時在高塔上生活的那些日子。
人們都說他是被扔在高塔的王子，實際上，那座塔是神王為維持他的身體狀況特別打造。直到亞德年紀較長，才能夠離開高塔結界的保護回到聖法提加的王宮。
考慮到亞德的血統與雷爾契家族在聖法提加的影響力，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很不容易。
想到這裡，心情又黯淡下來。為了轉移注意力，只好隨手拿了本書閱讀，正好跟琉璃打了照面。
「殿下，您感覺怎麼樣？」
「感覺好多了。這段時間一直是妳在照顧我吧，謝謝妳。」
琉璃搖著頭，「這是我應該做的。聖王大人後天就會抵達，還請您再稍微忍耐一下！」
她很自然地坐在亞德床邊，親自為他倒了藥劑，似乎準備親自餵他。
過去幾天被/親自餵食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亞德有點尷尬。
「我自己來就行。」
看琉璃滿臉懷疑，亞德補充道：「我現在已經能夠拿書閱讀，我會記得慢一點。」
「好吧。但是，尤爾說過每天要定時進食跟補充魔力，我得親自看著您喝完。」
「紫晶呢？」
「她去拜訪附近的貴族，似乎找到一些珍貴的魔導具，晚點應該會讓您嘗試。」
身體不適會讓心態也變得消息，亞德雖然消沉，但想起外出替他尋找解方的紫晶、正準備趕來的聖，以及在他身邊照顧的琉璃以及替他尋找藥材的尤爾，內心突然沒那麼鬱悶。
「對了，殿下。尤爾讓我醒來時問問看，您有辦法聯絡珞緹雅嗎？」
亞德苦笑著搖頭。「沒辦法。」
「哎，可是她不是到聖法提加與您會面了嗎？」
「之前在聖法提加見面的時候，是她在我外出時等我，我不知道她的具體位置。但我聽魔王陛下說過，她幾個月前曾去過滄雨，離開時曾過說要拜訪母親蒼龍君主，之後會到水之都找我。」
琉璃喜出望外：「蒼龍君主是水之神殿的守護者，也就是說，珞緹雅也在東海？那我去冒險者公會發布懸賞跟留言，或許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之前也聽說過有人目擊過龍族，我想方向應該沒錯。找她有什麼事嗎？」
「尤爾說過，她可能會知道怎麼幫忙。」
看亞德表情遲疑，琉璃多半猜到亞德的心思。多半是覺得總是單方面找她幫忙，覺得內疚。她連忙道：「我我們也好久沒見到珞緹雅，就當成聯絡感情順便交流資訊。請殿下您好好休養。」
實際上，亞德根本別無選擇。他嘆息道：「那就交給妳了。」
得先想想該給什麼回禮才行。
龍族喜歡收集黃金寶石、美食與美酒，但珞緹雅會喜歡這些嗎？
抱著紊亂的心思，亞德再次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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