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第一百二十二話,水沒都市﹒上
亞德推開書房,坐在擺滿教科書的桌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怎麼站在那裡,不過來坐嗎?」
珞緹雅好奇地站在書房門口,看見亞德對她招手,才三步併作兩步地在亞德身邊坐下。她也不看書,只是好奇地到處張望,一下子摸書桌、一下子又碰桌上的墨水瓶,像極了對世界充滿好奇心的孩子。
亞德單手支頭,笑著看她到處探索,教她開墨水瓶、沾墨水寫字,最初稍嫌彆扭的握筆姿勢過沒多久就變得流暢許多。沒多久,她就寫出了歪斜的陌生的語言。
從型態看起來很像古代魔法文的字母。可是想來想去也無法確定,正想著可以詢問由希,珞緹雅握筆的手停下來:「亞德,我們要做什麼?」
「想確認妳想上的課程。這是我選的、這是紫晶、然後……」
亞德分別用圖形與基礎的魔族語列出了眾人選好的課程,對珞緹雅簡單解釋課程的功用。從結果來說,珞緹雅的偏好實在出乎意料。
除了武器入門類的課程,其他的大都是理論課程,實用派的例如古代魔法的理論課程、藥草學實戰、地理、文學、藝術、歷史等講座課程,甚至還選了相當偏門的課程。課程的標題是「活躍於西方大陸的幽暗:漫談魔族的興衰」,開課的導師是魔族的學者。同時還選了相對應的神族以及龍族的課程,對各自種族的描述也算不上友善。
神族的標語是「被教會竊據的神聖帝國:被教會掌握的聖法提加神族」,龍族則是「從龍族的不滅祝福探討永生的意義」……這不是哲學課嗎?
亞德忍不住好奇:「為什麼選不滅祝福的課?」
「好奇啊。」珞緹雅說,「你都怎麼選的?」
亞德挑選的除了魔法理論、鍊金術、藥草基礎、料理基礎之外,還有使用武器的實戰課程、禮儀課程、社交課程、社交舞,最後甚至有堂課是介紹香水、精油、飾品、插花、刺繡鑑賞的課叫做「美麗的您」……怎麼看都不是面向貴族男性的課程。
珞緹雅指著課程問道:「為什麼要選這個,是想變漂亮嗎?」
「不是這樣的。這跟社交課程、社交舞是一組,是為了想進入貴族社會的平民男女以及貴族們了解不同種族偏好的課程。」
亞德避重就輕,實際上,這類課程接近禮儀課程,但跟社交舞以及社交課程擺在一起,可就別具深意。在貴族社會中,這就釋放了相當明顯的訊號──意味著參與者已經成年,並且積極地為進入社交圈以及結婚做準備。
不只亞德,聖、翼姬跟沙也都選了類似的課程。
亞德本來就有意認識更多異族的人們進而拓展自己的社交圈;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更多人知道他跟翼姬的關係。教會一直對他跟翼姬的距離感很有意見,聖對此一直充耳不聞。直到上次去過神學院後,聖更是徹底改變想法,要讓五界的人都知道聖王有個戀愛對象。
該說是魯莽還是勇敢?亞德對聖打從心理感到尊敬。
「我也可以去嗎?」珞緹雅問。
「當然,但是一堂課會根據基礎知識分班,我們可能會在不同地方上課。妳是對香水感興趣嗎?」
「貴族跟平民不一樣,翼姬說的。這些是門檻,不會的都是下等人。」
翼姬的說法大抵沒錯,這解釋了一部分疑問。亞德真正在意的是,珞緹雅是否能夠理解參與這類課程代表的意涵?亞德、聖與翼姬經常跟貴族交流,上課的目的是加強對不同種族之間禮儀與禁忌的了解,這暗示著他們已有對象或者有尋找對象的打算。
要直說實在有點尷尬,亞德決定委婉一些。
「妳打算在人類社會一直生活嗎?」
「直到沒有必要為止。」珞緹雅說,「兩百年後我才能回去禁地,不過也許可以稍微早一點。」說著她似乎打量著亞德,彷彿在盤算什麼。
在亞德開口詢問前,書桌突然劇烈地一震,險些將墨水瓶晃倒。
「我接到了!」
珞緹雅接過差點傾倒的墨水,迅速用瓶塞蓋住。
緊接著,書櫃突然劇烈搖晃,即使有書擋,也有少部分的書籍被震下書桌,不遠處還能聽見清脆的玻璃破裂聲。
地震的同時,也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
這種感覺好像不是第一次?
亞德還在困惑,房門迅速敲開,是管家羅伯茨先生。「有人嗎?」
「我跟珞緹雅在。請進。」
羅伯茨先生迅速確認災損,準備離開時,卻停下腳步。他聽見珞緹雅說:「管家先生,結界石壞了。」
羅伯茨管家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謝謝您的提點。」
珞緹雅一臉困惑:「提點是什麼?」
「文字的意思類似提示,是上對下的用語。在老師指導學生,前輩指導後輩之類有明顯階級關係時使用。」羅伯茨管家解釋道。他轉向亞德,「亞德殿下,關於結界石的事請不要透露給外人知道。我去請示主人,如果可能的話,希望您跟珞緹雅小姐能夠幫助我們。」
兩人帶著困惑看羅伯茨離開,不久後,他帶著兩人來到位於一樓由希的書房。
簡單問候過,由希單刀直入:「廢話不多說。你們剛剛感受到的地震,確實跟水之都的結界石有關。這一百年來,水之神殿的能量波動越來越頻繁,影響蘭茵的整體結構。我一直嘗試修補,但是效果有限。如果就這樣繼續下去,水之都會在三十年內消失。」
亞德忍不住提高音量:「三十年?」
「沒錯,而且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由希接著用魔族語向珞緹雅解釋一次,開口道:「歷代海亞大圖書館的館長,除了保護書籍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維持水之都的蘭茵結界,在現有基礎上改良,從神代維持兩千多年左右。」
「到極限了吧?」珞緹雅說。
由希沉痛地點頭,神情明暗不定。「事關水之都的存亡,所以,我也直說了。對水之都而言,接收三位神族王位繼承人入學確實有些勉強,水之都內部也經過漫長的討論。因為狀況逐漸惡化,女王陛下獨排眾議,決定才找來結界師,以及與龍族有淵源的您來到水之都,希望能夠透過您跟龍族的關係幫助水之都修復結界。」
現在的亞德無法使用魔法,由希的意思,自然是請求聖、珞緹雅跟翼姬的幫助。
應該怎麼辦?
珞緹雅道:「結界要重新製作。我不行,但父親能做到。」
「您的父親是……」
珞緹雅道:「龍刑,黑龍君主。」
龍刑是傳說時代的存在,神代時,被詛咒而差點毀滅聖法提加的黑龍。之後,龍刑被初代聖王藍淨化後恢復神智,自願成為聖王藍坐騎與保護者,蔚為佳話。而龍族之所以被稱作移動的天災正是拜龍刑所賜。
原來珞緹雅竟是黑龍君主龍刑的女兒嗎?
「黑龍君主有可能出手幫助水之都嗎?」
「不知道,我可以問問看母親,但不知道她怎麼想。」珞緹雅起身,「走,去結界石看看。」